江世晏:“那倒不是，怎麽会记录这些呢。”

宋景昭:“不过这本书挺旧了，但没有灰尘。”

江世晏:“府上有人清扫。”

宋景昭:“有什麽特殊含义？”

江世晏:“没用处的东西，有什麽特殊含义？”

“没用——”她突然想到什麽，“你父亲在国外，他没找过你。”

江世晏:“嗯。”

宋景昭:“你是说……”

江世晏抱住宋景昭:“很久了，不想了。”

宋景昭有些生气:“为什麽，我一直以为是江老让你回来的。”

江世晏:“和他没关系。”

宋景昭:“有关系。旁人不知道所以才没嚼舌根，你要拿这个说出去，让人怎麽想你？”

江世晏:“其实我也没刻意隐瞒，我也想知道，当时挺大动静却没什麽人知晓此事。”

宋景昭:“不在江家，也就不必守这婚约了。”

江世晏:“正是。”

宋景昭:“太荒唐了，你这样让吴家怎麽想！”

江世晏沉默不语。

宋景昭:“总有办法，不是非要这样，让我想想……”

江世晏:“已经让人着手去办了。”

宋景昭: ……

江世晏:“我知道，你心里必定不舒服——”

宋景昭:“什麽时候订的婚约？我竟然是不知道的。”

江世晏叹了一口气:“那是我父亲订的婚约。当时，你已经离开淮州了。再后来我离开江家，本以为吴小姐会大闹，没想到她亲自找我，说不会同别人提及此事。”

宋景昭凉凉地说:“怕是还有一句，‘我会一直等你’吧？”

江世晏笑道:“什麽也瞒不过你。”

宋景昭叹了一口气:“她也是为了你，这点我没什麽好说的。”

两个人站在书柜前对视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窗外灯火藏在树叶里头，照得还有些光亮。

一只青鸟携着暮春的凛意稍作停歇，轻抚过枝叶。春风拂槛，却怎麽也洗不净浑浊的土地。

宋景昭喃喃道:“若是万物都有这般和谐，该有多好。”

江世晏抓着宋景昭的手，把她牵进怀里，静静地听着。

宋景昭:“以后的某一天，我们肯定也是这样子。”

若有将来，他们回想此刻，定会觉得命如草芥。

万物各有命数，幻想只能沦为妄想。

不信天，不由命。可若非万浪齐涌，万马齐奔，一人不过沧海一粟。

但他们绝不做妥协的走|狗。

翻不了天，大不了，成为一片天。

宋景昭越想越激动:“在组织的带领下，那时候，天会是蓝蓝的，百姓幸福安康，日日饱食，人人都有财富，高楼拔地而起……”

江世晏:“民以殷盛，国以富强①。”

宋景昭:“对！到那时候，我，可能老了，也可能牺牲了。”

江世晏的手无意紧了紧。

宋景昭仰起头来看着江世晏，脸上绽开着最灿烂的笑容:“但那有什麽要紧？我们累点苦点牺牲点，就能造福子孙万代，功在千秋，青史留名！”

江世晏:“安居乐业，福泽后代。”

宋景昭:“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②。时光催人老，也催人向前。抱了一战到底的决心，逆流而上的时候，又何必惧怕黄泉之水呢？”

江世晏微笑着点点头:“到底是意志坚定。”

宋景昭骄傲地说:“这是展望。”

江世晏:“这是信仰。是你，必做的决心。”

宋景昭:“以前总觉得这是离自己很遥远的事。”

江世晏:“你已经在行动，并去实现它的路上了。”

第 12 章

晨光熹微，宋景昭顶着早早升起的暖阳摇晃着走回江府。

江世晏听到何云向她问好，从报纸中擡起头来，走到门口，双手插兜。

江世晏刚看到宋景昭，脸上的笑容凝固。他紧张地看着，擡起手想扶住她。不料宋景昭仰头看着他，眼眶中蓄满了泪。

江世晏放下手，跟着宋景昭进了府里。

宋景昭行|尸走|肉般走到书房，张开双臂。

江世晏会意，他背手关上门，紧紧地抱住宋景昭。

江世晏温声道:“要有什麽事，可以说出来的。”

宋景昭抿着嘴，喉咙里洩出呜咽声。

江世晏像哄小孩一样拍着宋景昭的后背，安慰着:“都会过去的。”

宋景昭:“我……”

江世晏:“怎麽？”

宋景昭:“同志……死了。”

江世晏沉默，书房里只剩规矩的轻拍声。

宋景昭把头埋在江世晏的衣服里:“被人出卖，东民党发现了。”

江世晏:“在哪里？”

宋景昭:“先是……在监狱逼供。刑场，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