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影！过来看看你这次开学测试的成绩！你看看你怎麽回事……”徐影猛然擡头撞上对面座位数学老师的愠怒，“两个班一共三个不及格，三分天下你独霸一方。”

介绍信上各色琳琅的作文大赛奖和数学开学卷上惨不忍睹的叉刺激着徐影的双眼，她的耳尖微微泛红。庄老师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将介绍信收好。

“吾夫国文，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被迫联姻数理化。奈何数学对吾死缠烂打，阴魂不散，相爱相杀。更有大小周测看门把手，吾难以脱身。终有一天，待吾杀出血路，与君厮守，莫失莫忘。”徐影想起自己刚在给未来自己的信中写下的一段话，长叹一口气。

她以为自己可以平複心情接受失败和挫折，却在一眼望见隔壁班的成绩单时红了眼眶。施瑾棠，135分，高居榜首。

星星从来都是高悬于夜空供人瞻仰的，徐影攥紧了手里的卷子，从查看成绩的人堆里默默退出。人群的喧闹声有些刺耳，连廊上扎成小堆的人群嬉笑着“竞报高分”。“理科班的分数总高一些……”徐影和自己解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网课也没有在划水啊……曾经初中数学拔尖的她像是一个被无情抛弃的宠物，可是许久也不能明白。

“对不起对不起……”转角不会遇到爱，但是很可能撞到人，徐影回过神，只能看见白色的校服。

“没事，小心一点。”四目相对，施瑾棠才发现眼前的人眼眶红得像一只兔子，“你……怎麽了？”

“没……我没事。你也来看成绩吗？”

他挥了挥手里的几张纸：“强基计划介绍信。所以暑假就不在线喽。”

清晨的阳光慵懒地洒下，他的发尖带上了金色。

二中是私立高中，斥巨资请金牌教练来培养高考尖子生和竞赛生，封闭式强基培训。徐影点点头，那是独属于理科尖子生的荣耀，她羡慕不来。

施瑾棠向她摊开手掌，是一颗大白兔：“彼方尚有荣光在。”所有的克制奋力凝结为一个微笑，徐影转过身，任由一滴落泪温湿了糖纸。

……

2020年的寒假姗姗来迟，留校的最后一个清晨，垂死梦中惊坐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徐影一鼓作气从床铺上蹦下来。呼出的气在空中变成一长串白色烟雾，南方冬季的风湿冷而淩冽，从寝室外长长的连廊呼啸而来。徐影裹紧了藏蓝色的校服，带上她珍藏已久的兔耳帽。“穿得圆就圆点吧，总比冷得不行好……”徐影哆哆嗦嗦地在寝室和教室之间的连廊缓缓移动，像一只刚学会走路的企鹅。

从衣袖里挖出手表，五点五十，徐影要去给学校新年报写稿。从漆白的连廊向外望去，朱红色的钟楼，幽绿的指针不知疲倦地行走，钟楼的尽头，一抹粉色的朝霞跨过半边天空。

徐影兴奋地抓住连廊的栏边，被粉色的光所诱惑。

“好漂亮……”徐影不禁喃喃出声。

“确实很漂亮。”头顶一道熟悉的声线拉扯回徐影的思绪。

施瑾棠看着眼前的女孩，白里透红的脸颊，长睫毛上挂着几滴水珠。他伸手蹭了蹭兔耳朵尖：“怎麽这麽早啊？”

“嗯，要……给学校新年报赶稿。”过近的距离让徐影心下乱了神，低着头从楼梯边上逃走了。

一双兔耳朵在衣领边晃动，施瑾棠失声笑了出来。

从办公室回到座位上，徐影思量着新年报的内容。书桌上一个棕色的袋子正往外冒着热气。这是……徐影撕下袋上的便签：记得吃早餐，耳朵确实很漂亮。最后是一颗长着笑脸的星星。

“谁要他嬉皮笑脸的早餐了……”徐影撇撇嘴，早知道就不戴这个帽子。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的耳尖染上了早餐的温热。甜豆浆和小笼包是冬天的标配，于是后来，临川中学的新年报上多了一篇粉色朝霞和兔子帽的故事。

2020年的除夕夜格外宁静，电视机里春晚的难忘今宵和倒计时诉说着新的一年的到来。打开□□列表，施瑾棠的头像还亮着。徐影敲下几个字：你也守夜吗？那边几乎是秒回的：星星自然不用睡觉的，我在看B站的拜年纪。

突然，施瑾棠的电话打了进来，徐影心下一惊，手机在空中蹦跳了几下差点没死在地上。

“徐影！你看看外面！就是天上。”电话里兴奋地声音跳跃在徐影的心尖，她推开窗户，几声爆鸣过后，无数的绚烂烟花在天空的尽头绽放，那样肆意且奔放，毫无征兆地开始，大概有十几分钟后，防不胜防地结束。是外滩在集中放烟花，徐影对着电话那头赞许：“烟花很惊豔……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