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被允许吃垃圾，到现在，都下意识地不碰。当你告诉我，他说我很厉害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特别窝囊，连逃跑都敢，居然还在守规矩。”

“你有庆幸过不是一个人受罚吗？”

见对方摇头，楚烟嗤笑道：“那他为什麽会恨你。没有你，他也会被罚。跟你说个秘密，我小时候就想有个哥哥，这样妈妈打我的时候就有人保护我。所以他从来没恨过你，他啊，只怕连累你。”

天很暗，没有星星月亮，乌云遮住天空，越压越低，低到注定看不成日出。

两个傻子缓缓起身，不知道进屋要去哪里，干脆坐在沙发上发呆。

临睡时，项祁愣愣问“我们是朋友吗”，得到的却是否定。

“不想交朋友。”因为朋友会伤心。

终点

翌日，雨加风的天气让烟一直往屋里飘，熏得人睁不开眼。好在结果不错，冷米顺利和酒曲搅匀，封罐。

然后冷清的道路上就见两个穿着雨衣的傻子在散步，一会儿在山中拍照，一会儿在海边钓鱼，短短一天的时间就将以前做过的事完成大半。他们却不觉疲惫。他们整理今天的收获，俨然有了出来散心的样子。

项祁找回了当初的感觉，在弟弟的足迹中体会快乐，而这正是他需要的。拍摄的照片不再是随意按下快门，精心寻找的角度足以看出拍摄者的心情。

就这样度过几日，轮渡进港的时间到来，但这次变成了一个人的旅程。

楚烟递出最后的表格，再次婉拒对方的邀请，“跟着你一起是因为想从你的反应和他的回忆中寻找想要的东西。以为要很久，没想到只需要几天。看你也不需要我，就让我留在这吧。”

项祁接过附加的礼盒，竟和楚烟那时一样沉默，“我们是朋友吗？”

“是，”楚烟还是回答，“因为朋友会伤心。这是我的终点，不是你的，小说家。”

项祁最后给了拥抱，因为这是她最想要的，和弟弟一样，“对不起。”

“没关系。”

轮渡在响声中驶离港口，女人将下半张脸塞进围巾，握着口袋中的钥匙离开。

周围杂草稀疏的石梯，她踩在上面，望见不远处的轮船小得像个手办。远处传来上课铃声，她如同平常一样打开卧室的窗户，只是这次，手机上的界面成了某知名小说家的小说番外。

《我如何留住你》

【这是第三天，草地上的飞盘和屋檐下的泥脚印让我觉得它未离开，可家里安静到能够听见沉缓的心跳。

从日出至黄昏，我都坐在这里，试图让记忆中的它更加清晰，可任何东西都留不住它，正如我留不住你。但至少，在你们生命的最后一刻，遗憾都无法进入即将停止跳动的心。】

眼前的太阳升至当空，但楚烟不想单坐在这里。取走一瓶米酒，换上更保暖的衣服，深入项祁带自己去过的山中。她在那里发现一块巨石，坐在上面正好可以舒服地眺望远处的海洋、海岛和蓝天。

不会生成多余的垃圾，吃饱了才来的人安静地坐在上面，看见那艘破旧的木船搁浅在沙滩上，海鸥飞向蓝天，海豚跳跃出海面，远处的海岛和刚来时一样美丽。

此时的大脑再不需要药物拥有平静，困倦的人靠在树上，沉重的眼皮允许她在太阳下山之前小憩。

黄昏时分，準备煮饭的奶奶愁道：“加不加双碗筷？”

“不用，会来的人自然会来。你说这快递多久能到？”

“明天吧，咱送的还是最贵的。”

与此同时，到达公寓的项祁打开那份礼物，姑且算是礼物吧。

里面的东西不多，一封信、一本空白笔记本、一支用旧的钢笔。他将东西收好，等待快递到达。

因为是朋友，而朋友会伤心，所以要在最伤心的时候一次性拆开，免得朋友哭太多回。

楚烟

很无聊。

按点上学，踩点上班；做一样的作业，开差不多的会；荣获提不上去的分数，拿到死活不涨的工资；前十八年为一所学校死命读书，后几十年为生活玩命工作。

想不通是什麽样的人觉得这个世界有趣，大概是有钱人吧，反正楚烟感受不到半点快乐。

难得的周末，她连干什麽都不知道。冰箱里还有昨天补上的速冻食品，除非饿死否则绝对不会点外卖。盐酸灼烧胃部的感觉也没想象中难受，至少麻木的身体能感受到的痛也就那些。

然而就算世界这样糟糕，人也活着，因为她很想知道会不会有人在乎她，在乎一个人是什麽感觉。

当那个男人把喜怒哀乐全展露一遍的时候，她觉得有些新奇，没想到重要的人死后会是这样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