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崔婷婷有些好奇：“这里还有人吹口琴啊？”

崔婷婷的话佐证了李宜杉心中所想，她没有听错。林中有人正在用口琴吹奏曲子。

她听出来了，是《白桦林》。

熟悉的乐音隔着老远的距离勾住了李宜杉，指引她继续向前走，鞋袜早已被一路上的积雪渗透变湿的崔婷婷却不想继续，她告诉李宜杉自己会站在原地等待，李宜杉却转头叫她先行返回。

再走近些，李宜杉看到了一个人，颀长的身形混在冬日的白桦林中，模糊不清。于是她走近，再走近。

终于在认出对方后，她试探着问出声：“彭霖澍？”

前方那人的背影和穿着看起来真的很像他，但是何屿呢，他怎麽不在？

听到呼唤，对方并没有停下，一曲《白桦林》飘蕩在真正的白桦林上空，直至李宜杉走到演奏者近旁。

她瞧见彭霖澍的手心包裹着一只口琴，叠起来的手势很像投在墙上的手影。

他的手是一只鸽子。

偶然得以在空隙中窥见的，那只银灰色的敦煌口琴是鸽子的心髒。

李宜杉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她也很有耐心地在等他吹完整首曲子。

“原来这只口琴你一直带着。”

“所以你都是在骗我，对吧彭霖澍。”

她不管对方想不想解释、如何解释，李宜杉只想问完心里冒出来的所有问题。

“我忽然觉得咱俩的恋爱谈的一点都不真诚。”她的语气里满是嘲讽。

“当初我问你口琴呢，你说丢了。时至今日，要不是我在这里碰见你，我都不知道你会吹口琴。”

彭霖澍默不作声，神似一个装腔作势的艺术家，他慢条斯理地取出琴盒中的软布，悠哉悠哉地擦拭着口琴，像是在擦拭鸽子身上溃烂的伤口。

终于他回答道：“你想错了，其实我们两个都是骗子。”

谁也别说谁，如果非要论个高低，无非就是看谁骗的多，谁骗的少。

李宜杉站在雪地里，鼻尖冻得通红，说话的声音也在颤抖：“今天中午，我跟何屿出去吃饭你很开心吧，终于能甩掉我了？”

“彭霖澍，你说话！”

“我就是觉得，你会有更好的选择。”他在李宜杉的催促下幽幽开口。

他总是这样，将别人气个半死，自己还能讲一通自以为是的大道理。

李宜杉逐渐暴躁，具体表现在她说话时提高的音量上：“你凭什麽替我想？”

无意间，她的手部也开始加上动作，就像崔婷婷那样：“你算老几啊？”

“我怎麽可能和一个并不熟悉的人一下子就産生感情？”

分手原本是两个人的选择，可凭什麽彭霖澍后来又要自以为是地替她谋划？感动谁呢？

“何屿就是张天来！”彭霖澍大声告诉李宜杉。

张天来？谁？几秒后，李宜杉想起来了。

“所以呢？他是谁关我什麽事？”

“他喜欢你。”彭霖澍擡眼盯着她冻的通红的脸。

李宜杉被他的话气笑，她反问道：“所以呢？”

她猛然反应过来，何屿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彭霖澍知道了他的喜欢，所以才叫何屿来东北，他就是那个预备役，那个冤大头。

可原本的张天来为什麽会变成何屿？她跟他也只是小学时因为颜料的事结下了梁子，何来喜欢？这些人一个两个的，还真是莫名其妙啊。

他又重複提道：“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有其他的选择。”

“选择什麽？选择继续找一个人恋爱吗？”

“我选择去死好不好啊？”

李宜杉气急，她实在搞不懂彭霖澍，还有他那个好哥们儿何屿到底想要干什麽。

“谁说分手之后必须得无缝衔接的？你愿意这样那你大可去找你的柏莹炜，但是不要想着干扰我快乐的单身生活。”

彭霖澍立在一棵白桦树旁，静静地等她发洩情绪。

“就和你在一起的这麽些年，到如今我已经够够的了，都分手了你还想着恶心我。”

彭霖澍定眼瞧着李宜杉红了眼，她继续骂他：“你成功了彭霖澍！你真的恶心到我了。回去之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大冬天的，她真的是吃了苍蝇了。

止不住的泪水自眼角滑落，李宜杉上前，擡脚狠狠踹向彭霖澍的小腿，随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出口方向跑去，路上又因心中太急，跑到中途时没看清雪下埋着的木板，狠狠栽下去摔了一跤，她又哭着爬起来继续往回跑。

李宜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离那个人远点，再远点。

不知什麽时候开始，身后又响起了那首《白桦林》，带着凉意的音符被风声裹挟着传到李宜杉身边时，她只觉得凄切又悲伤，她只想逃离，逃的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