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宜杉转身同何屿面对面，见他身旁再没别的人，不免松了口气，然而四目相对时她面上带着些难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看的。”

“实在是对不起。”

她低头道歉的模样足够诚恳，也足够熟悉。这让他想起初见时盖在自己白色羽绒服上的那一抹混合成彩虹色的马利牌颜料。

何屿轻笑出声，本来他也不打算追究。对于李宜杉，他有十足的包容心。

他再一次伸手，打算将掌心覆在她头顶，摸摸顶端翘起的那几根毛楞楞的头发，然而右手还在半道上，李宜杉却擡头了，目光中透露出执拗：“我给你道歉了，你不打算说声‘没关系’麽？”

何屿愣住，继而从善如流：“没关系。”

“真心的吗？”

“嗯，绝对真心。”

想来自己刚才的行为已经得到了对方的谅解，李宜杉心情不错，说出口的话也逐渐忘形：“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如果你不原谅我，下一秒旁边就会冒出来一个很不好惹的刺儿头帮你讨说法。”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何屿渐渐凝固的表情，只管自顾自地说下去：“就跟当年的汪洋一样。”

李宜杉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他以为她忘了当时的事，但其实托彭霖澍的福，她早就记起来了。

“你……说什麽？”

“啊？”李宜杉这才反应过来，她立刻补救：“说什麽？没说什麽。”

人一旦想掩饰些有的没的，便会在不自觉中表现的手忙脚乱。

何屿眼睁睁看着李宜杉将装有另外两张明信片的盒子放在邮局柜台上，而后再拉上他，準备离开时视线还在左右寻找：“快走吧，集合了。彭霖澍呢？我刚就想问你，他怎麽不在？”

“杉杉……”何屿开口，他想要制止李宜杉这种着急忙慌去遮掩自己心虚的行为。

身后邮局的工作人员适时地叫喊出声：“哎！你还没在册子上签名呢！”

李宜杉闻言这才调转回身，面容带笑、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签过名后，工作人员将自己刚拾得的盒子交给她：“拿好啊，别再丢了。好不容易寄的呢，说丢就丢啊。”

何屿不想再听李宜杉道歉，便替她回答：“谢谢！”

李宜杉是被何屿拽着走出最北邮局的。她被他带去了邮局旁边的拐角，两个人一同靠着邮局外头那面由一根根短圆木头装饰而成的墙。

“杉杉，我问你个问题……”寒冷的天气里，何屿哈着白气，看上去很是滑稽。

李宜杉明显心不在焉，她想逃，却被何屿的身高压制。

何屿侧过身，对她讲：“看着我的眼睛。不要回避，不要说谎，不要想跑。”

她听他说，语气笃定：“你知道我是谁了，对吧。”

“嗯。”李宜杉将两只手塞进羽绒服的口袋里，老实承认。

“其实我不记得了，也没有想要窥探隐私的意思，但你不是联合彭霖澍一起来骗我吗？”

她擡头，对上何屿清澈见底的一双眼：“你为什麽会来哈尔滨，紧接着又跟我们一起来漠河呢？”

不等他回答，李宜杉自有她的看法：“是彭霖澍叫你来的吧。在他觉得自己难以预料我们分手后我的态度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为之后做打算了吧。”

何屿望过去，李宜杉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她在冷静分析：“他害怕我大吵大闹，所以就安排你来做那颗重磅炸弹，想以此来化解我的不依不饶。”

“可你没有。”他说。

你没有不依不饶，甚至并没有多看我几眼。

沉默半晌，她说：“你喜欢我吧，何屿。”

何屿眼中映入李宜杉的一双眸子，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人其实早就将自己看穿了，只是碍于某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迟迟没有开口。

“所以彭霖澍的想法说进你心里了，你才会来到这里。”她真的很通透。

何屿叹了口气，言语间尽是心思被她看破的无奈：“杉杉，太聪明的人会有很多烦恼。”

对方却不以为意：“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做决定的权利，我不需要前男友来说媒。更何况他还美化了自己的行为。彭霖澍告诉我说，除了他，我应该还有选择其他人的权利。”

李宜杉嘲弄的眼神落在白雪之上，她反问道：“我需要他替我考虑？”

语文老师的一番伶牙俐齿，连珠炮似的，轰的何屿哑口无言。

“我今天说的这些话，回去以后你大可告诉你的好朋友，也让他知道知道我的想法。”

何屿沉默不言，再开口时，却自觉换了话题：“既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介意我讲个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