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坐着两排部长官员。他们高矮胖瘦不一，脸上却流露出同一种表情。从刚才门外的人群经过后，总督发现自己也继承了这种表情。

“阁下，”对面那个秃头的矮胖部长嘴巴一开一合，“我认为您还没有意识到我说的这个问题的重要性。”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纸张。他是农业部的。副官注意到他的目光，打算凑上来，可是被他忽略了。

“恕我直言，部长，”他大声说道，“你已经是第十二个这麽对我说的人了。”

会议室里的部长们不约而同露出受伤的表情。他抹了一下自己的脸，心里骂了一句，重新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在他身后，副官默默地盖上了笔帽。可怜的大人，他心想。看来心理咨询对他来说是有必要的。他已经有点抓狂了。这对我们来说可不是好兆头。只是，这件事又得我去办了。

农业部长愣了一下，张着嘴似乎想说话。这副蠢相使他看起来非常可怜。总督擡起一只手，说：“我对刚才所说的话抱歉，部长。他们吵得……我没法思考了。”

息事宁人的话起了作用。农业部长顿了顿，笑着说外面的人也快把他给逼疯了。过了一刻，部长们都发出感同身受的笑声。

总督也在笑。“部长，这对我们来说都不轻松。”他说，“你刚才说到哪里？”

于是农业部长又开始说起那些凭空消失的救助粮。

可怜的大人，副官心想。他到底还是个军人。不过，按理来说从联邦调来的粮食早应送达了，难道那群人真的把我们都抛下了吗？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自己还是个学生时对联邦的看法，脸上还未消失的笑容淡去了。

第 18 章

“您真的想知道吗？”

面前的维修工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要是早些年见到他，他一定会是一个白净，鼻梁长着雀斑的男孩。她想，看来他的生命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眼泪了。

“说吧。”她满不在乎地说。

他做出了一个投降的动作，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又紧紧握住它们。她忍不住望着那双手。每当他感到难堪的时候，他就会盯着它们看，仿佛想求助于那双手。

“首先，我得告诉您我没撒谎，而且我也有证人。”维修工说，“至于您相不相信，随便您。但是如果您敢嘲笑我，或者帮您丈夫跟我对着干，那我会毫不犹豫地打您。”

她笑了，举起两只手：“打我？”她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对。即使您是女的。”维修工的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她，“但如果您嘲笑我，我会忍不住。我会抡起拳头使劲打您的脸。”

不知道为什麽，这反而给了她一点安慰。因为她开始觉得这一切就不是认真的了。客厅的阳光也给了她一种这些全部都会被遗忘的感觉。她往后向沙发仰去，舒适地靠在垫子上：“相信我，我会安慰你的。”

维修工注视着她微笑时露出的牙齿，对自己说：她真可恨啊！就跟她丈夫一样。“好，”他咬紧了牙齿说，“那您知道您的丈夫是同性恋吧？”

“同性恋？”她说。

“对。”注意到她面露疑惑，他又咬牙说了几个表示同性恋的词。

她又笑了。但她想起来刚才他的警告，止住了笑。“他？同性恋？”

“怎麽，您跟他结婚的时候不知道？”他紧盯着她说，“还是说您早就知道了？”

她摇了摇头。“不，我不知道。我们当时几乎是……包办婚姻。”说完这个词，她像是被触动了什麽发条，发出了疯狂的笑声。维修工被吓了一跳，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个女人，他心想，住着这麽好的房子，还成天一副不满足的样子。要是放在早些年，那些人不得把她送上绞刑架！

“那麽现在您知道了。”他恶狠狠地说，“说真的，我刚才还看到您的孩子了。有两个，是吗？（她点了点头。）他可真是干得出来啊！”

她下意识地往楼上看了一眼。要是孩子们正蹲在楼梯旁，或者贴在门上偷偷听着，那麽，他那引以为傲的儿子该多麽为他父亲自豪啊！

“不要同情我。”她看了一眼维修工脸上凝重的，仿佛报告她丈夫死讯的模样，忍不住转过头去。然后，她再也忍不住，对着白色墙壁露出了微笑。

这个女人真疯了，维修工心想，有钱人一天到晚什麽都不干，守在这麽大的房子里，居然也会发疯。这可真是公平！而我一天到晚在外面干活，不仅要被她丈夫上，还得被她嘲笑，这可真是公平！

“太太，您笑什麽？”他说，“您还不知道他都干了些什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