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住嘴，摆了摆手。“不知道。请全部告诉我！”

维修工目光複杂地看了她一眼。“您丈夫当时是我们那里的指挥官。”他说，“火星基地。当时，我们全都怕他，因为他是长官。他对我们也很差，简直是把我们当成一群狗使唤。可是，如果只是那样，那倒还好了！”

说完，维修工露出了悲愤的表情。

她不得不用手捏住了鼻子，以掩饰自己的笑容。“没事，请您接着往下说（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对这位维修工肃然起敬）。”她说着，指了指窗外，“外面的花粉害得我犯了鼻炎。应该戴上口罩的。”

维修工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他又继续说：“我那时候什麽都不懂。有人会喜欢上自己的秘书，这我听说过。可是，我又不是女的。而且……您别笑话我，那时候我还有一个女朋友呢。高中同学……现在，您总算可以理解我当时是什麽心情了吧！”

说完，维修工用痛苦异常的目光看向她。

你指望我能对你有什麽理解呢？她想。那时候，我连男朋友都没有。从教育系一毕业，立马就和他结婚了。妈妈还一直为撮合成我的婚事自豪不已呢。毕竟，家里不能再出一个女校长了。而我当时还嘲笑她选人的眼光，如今，他倒是确确实实当上了总督！

“我理解。请您接着说。”

他发现她眼里流露出泉水般的同情。仿佛自从刚才他敲门扛着工具走进这间宅子，就走进了多年来他所盼望的那个法庭。而除了那人的妻子外，还有哪个人更适合充当法官呢？

午后的天气多麽热啊。他心想。

“当时，我还很年轻。是个毛头小子。他说，要我去他的办公室。那时候是下午，我什麽都没想，就去了他的办公室。能有什麽事呢？无非是跑跑腿！他说话的语气也很平常。不，应该说是比平时要温柔些……或者只是在我记忆里是那样。我正準备推门出去，他突然叫住了我。

“他说，要我先坐下，等会再走。我心想，还等什麽呢？不就是要我替你跑腿吗？然后，他问我热吗？那个下午，外面的阳光确实很强烈。我点了点头。他就走过去，把遮光帘拉下来了。”

这真奇怪。他会对一个士兵说这样的话。她心想，他怎麽能说出口呢？他会用什麽样的目光看待他呢？就是我面前的这个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年轻人？

“然后他走过来，突然抱住了我……”

她提出了一个问题：“他是怎麽对你说的？”

维修工吸了一口气。“他说他很喜欢我。我被吓坏了。当时，我几乎想哈哈大笑。可是，他又说，他非常非常喜欢我。非常非常喜欢……”

“他许诺了你什麽吗？”

“没有。什麽也没有。”维修工痛苦地摇了摇头，“当时，我好像呆住了。办公室里一团漆黑，我被他抱住的时候，我还在想，我的女朋友，她给我做了晚餐，我得赶紧赶回去……”

“他真的没有对你说什麽吗？”

“没有。”维修工伤心地揪住了头发，“其实到后来，我也不希望他说……要给我什麽。其实，现在想起来，我根本就没有打他。哪怕一巴掌也没有。如果真的害怕，我应该在最开始就一把推开他啊！可是，我当时呆住了。我什麽也没有做。”

她一言不发。

“后来，又过了几次，他逐渐不再叫我去他的办公室了。我觉得很奇怪，也有些难过，可是，我也没法告诉别人。直到我离开那地方，转行找工作，有个人突然上门来找我，请我到餐厅吃饭，他对我说，他也在火星基地待过……

“他说他也曾是指挥官的‘宠儿’。对，他当时就是这麽说的。”维修工痛苦地说。

他吸了吸鼻子，望向天花板。吊灯的花纹分散了一些他的注意力。刚才由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仿佛吐出的烟雾飘在空中。他只好盯着它们，只有这样做，眼里那滴眼泪才不会掉出来。

而这并没有逃脱她的眼睛。

“你知道这时候你让我想起了什麽吗？”她说。

维修工的表情如临大敌。

“一本很久以前的小说……当然，你也许没有翻过那本小说……是一个地球人写的……里面的主角是一个男爵夫人，和一个猎场看守人*。刚才你走进来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了……你不觉得，空调维修工也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猎场看守人吗？”

令她意外的是，维修工恰巧也读过那本小说。

第 19 章

联邦把我们遗忘了。这是副官打完那通电话后的第一个念头。他放下听筒，用手扶住额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