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表面

云山见雾

第 1 章

裴晋臣第一次见到许月，是在裴氏大楼下。

云城的春天，夜里十二点。

穿着身白裙子的小姑娘水灵灵地站在他的车旁，手里扶着辆自行车，怯生生看着他。

车上的划痕清晰又明显地告诉裴晋臣，她划了他的车。

但面对小姑娘期待看着他，说她不小心划到了他的车，可以进行赔偿时，裴晋臣只是弯唇笑了下，而后道。

“不必了。”

……

三天后。

裴晋臣再次“偶遇”许月。

在沈肆新开的酒吧里。

沈肆，裴晋臣一串根苗正红、行事端正的朋友里最肆无忌惮放浪形骸的那个。

也是纪汀兰纪女士眼中唯一一个有可能带坏她家如玉如琢好儿子的“坏孩子”。

但碍于沈家的面子，哪怕纪汀兰再讨厌沈肆，也不得不睁只眼闭只眼，装作没沈肆这个人在。

此时此刻，“坏孩子”沈肆一如往常，混不吝地靠在裴晋臣的那边沙发上，吊儿郎当又叽叽喳喳不停。

“裴晋臣，听说裴听月不跟你姓裴了，要改回她原本的姓了？”

大少爷呲着白得闪光的牙，看热闹一样问，眼里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

“她原来姓什麽来着？宋？那她以后岂不是要叫宋听月了？不过她名字挺好听，叫宋听月也没什麽。只是可惜你了，白白丢一妹妹——”

裴晋臣斜斜睨去一眼，冰冰凉凉的。

沈肆一下闭上了嘴，举起两只手自觉认错。

玻璃制酒杯轻轻放在桌上的响声在室内响起，混合着酒吧特有的背景音，发出清脆的一点音色。

裴晋臣眼眸动了动，被声音引过去，在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时轻哼了声。

听起来像是单纯的嘲讽。

与裴晋臣对外一向温润如玉的作风严重不符，以至于沈肆听到时都挑眉惊了下。

于是沈肆开口毫不留情地嘲笑裴晋臣，终于装不住他那副君子模样了。

裴晋臣收回视线，躺在单人沙发上。

半阖着眼，骨节修长的手指扣在杯沿上，漫不经心地敲着。

也不回沈肆，就那样懒懒躺着，淡淡看着包厢顶上沈肆恶趣味涂上的纯黑天花板。

或许是他难得的失礼让沈肆寻到了乐趣。

沈肆看向了许月，然后怪叫出声。

“哎呦！我怎麽觉得这姑娘这麽像一个人？”

“裴晋臣，你肯定看出来了，快跟我说，免得我抓心捞肺！”

沈肆炮仗一样噼里啪啦一阵。

裴晋臣重新睁开眼，随意暼了叽叽喳喳的某人一眼。

从容起身，随手理了理衣袖。

看也不看沈肆一眼，插着兜就往门外走去。

期间，裴晋臣的身影从许月身旁擦肩而过，熟悉的木檀香飘入鼻尖，像是暮鼓晨钟敲下的经久不息的一声。

裴晋臣临出门的那一刻，沈肆突然高昂起了声音，乐呵出声。

“哟，小爷想起来了，这姑娘和你家裴听月像啊！”

“不过也就眼睛像那麽点，其他的跟你家裴听月没一点像的。”

……

从沈肆的酒吧出来。

裴晋臣站在店前，低头看着手机，有一下没一下点着。

长身玉立，如苍松翠柏。

不为万物所动。

屏幕的亮光映在裴晋臣脸上，明明灭灭，像是每一个夜晚与黎明交叠之际。

小姑娘从酒吧里跑出，怀中抱着他遗下的西装外套。

“裴先生，你的衣服忘了，沈老板让我给你送来。”

裴晋臣听到声音扭过头。

小姑娘的眼中一片亮光，微扬的声调里是怎麽也藏不住的雀跃。

裴晋臣突然哼了声，好看的眸子微微眯起，是醉意之下的慵懒。

“不要了。”裴晋臣道。

小姑娘哦了声，失落垂下头。

难得的，裴晋臣觉得有些累了。

于是裴晋臣将钥匙抛给了小姑娘。

“麻烦了。”

……

车上，沉默漫延。

小姑娘一心开着车。

裴晋臣看着，突然笑了声，懒懒的。

在小姑娘茫然看来的目光下，漾起眸底的一片流光。

而后问。

“你想要什麽？”

……

许月没有开口。

裴晋臣便别过了头，重新合上了眼，只留下最后一句话。

飘蕩在沉默的空气里。

“别撒谎。”

“你有一双拿过画笔的手。”

第 2 章

裴晋臣其实并不知道这两者有什麽关系。

但从这之后，许月就光明正大地赖上了他。

有时是邀请他去看画展，有时是音乐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