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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任平生(46)
作者:子受 阅读记录
同学点点头,但又说:“也许呢,不过车可能看错,帅是肯定的不会错的。”
几个人笑起来,追问白杨和他是怎麽认识的。白杨敷衍过去:“就那麽认识的,都不记得了。”
他们又问谁追的谁,她这回没敷衍,认真回答:“是我追的他。”
在她这里就是这麽回事,她那时候心思百转千回,计算着他可能会出现的地方,穿衣打扮都极尽刻意。
衆人又发出那种祝福和羡慕的声音,当时流行一个词,叫“我倒……”,几乎所有的句子前面都能用它来做语气词,周围的同学们就在大巴车一阵阵颠簸中说了不知道多少次我倒。
“我倒,我怎麽没遇上这样的爱情啊……”
“我倒,月老,你是不是把我红线剪了?”
她被一句句“我倒”捧着,觉得她的爱情就是最幸福的样子。白杨的身体也随着大巴车在乡间路上颠沛,她扶着前座,回头看向了窗外。
深秋傍晚,整个世界都雾蒙蒙的,只有成片的柿子树结出一颗又一颗的红柿子,才装点好这片苍茫土地。秋风一阵阵吹过,叶子果子都在飘蕩,偶尔能看见几个辛劳的采柿人在劳作。
秋就是这样,色彩斑驳,悲凉丛生。
白杨想着自己,她没有什麽从初中就相伴起的青梅竹马,朋友也很少,那时候她一心埋在书本和妹妹中,照顾好妹妹,是期望能在这个家留下。而拼命学习,是渴望能从那个家出逃。
她说得上是一个极其无趣的人,可就是这样,她蒙满尘埃,灰白铺就的前半生,在十八岁那年,迎来了属于她的鲜红一笔。
不知道为什麽,想到这里,白杨的心并不是庆幸或者幸福之类,反倒在隐隐作痛。就好像已经有了预感,就好像那是从遥远的地方而来,而那遥远的地方,是她此后的必经之路。
几个年轻人天南地北地聊着天,聊着聊着,外头突然下起了雨,很快便由小转大,激蕩在地上都冒着白雾。
他们前面的座位上坐着一对母子,母亲问怀里的孩子,“刚教你的那首诗还记不记得,苏轼的那首?背给我听听。”
小孩子点点头,而后字正腔圆地背了出来:“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几个大学生开始给小孩子鼓掌,小男孩被夸奖了很高兴,对他们说:“我还会唱歌呢。”
那首歌是小男孩起了个头,后来整车的人都唱了起来。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麽,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麽,擦干泪不要问为什麽……”
这是北方人喜欢的大开大合的歌曲,开口都是豪迈。
那天白杨没记下什麽,只记下了小男孩的那句诗: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回去宿舍时已经很晚了,双胞胎姐妹在抱着电脑看偶像剧,应晨还没回来。她那里空蕩蕩的,收拾的很干净。
最近她一直没怎麽回来过,白杨给她打电话,她最近好像都在杨珏时身边待着,两人也很久都没见过面了。白杨想到这里,给她去了一个电话,那边响了很久都没人接,最后是冷漠的电子女声,让她稍后再拨。
不知道为什麽,她似乎已经有了预感,开始隐隐不安。
假如白杨知道,那将是应晨的最后时光,她一定不会这麽草草挂断电话,任由那份不安暗地滋长。
*
那个秋天的尾巴,白杨拢共坐了七八趟大巴车,最后的成片效果出来,所有人都很满意,那个加工农副産品的老板高兴的直拍大腿,很痛快地把钱给了。
最后分到白杨手里的钱只有三百块,连陈西原的一杯酒都买不起。可她还是请陈西原吃了饭,那是已经入冬,冬夜里,他们坐在烧烤店,戴着塑料手套剥小龙虾。
她看着他说,还以为他这样的贵公子会吃不惯小龙虾呢。
陈西原告诉她,不是贵的就是好的,几十万的白马庄园和几块钱的啤酒都能让人醉,看你想要的是什麽。同样的,澳洲龙虾和小龙虾也都只是满足口腹之欲,何况小龙虾还是她请的。
白杨听他说着,觉得很有道理。他告诉她的,也不只有这一个道理。
他说,人不是钱的奴隶,也不是品牌和档次的奴隶,人只是自己欲望的奴隶。想要什麽,就要为什麽付出代价。
人生的不同,大概就是筹码的多寡。
他身上有那种富贵窝里养出来的矜贵,却没什麽那种让人讨厌的高高在上的感觉,她不是没见过他身边的其他子弟党,看人的时候脸上笑着,眼睛不笑,硬弯出一个弧度,眼角里都夹着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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