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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任平生(52)

作者:子受 阅读记录


“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1]”

白杨听到这里,忽地落下泪来。

她记得这麽一句话,应晨曾在她迷茫时这样劝慰,怕什麽,大不了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谁也没想到,那句无心的话,到最后竟然真的会一语成谶。

铜盆里的黄纸还在烧,燃着熊熊焰火,照得人脸发烫。白杨抽了一口气,开口说对她说:“晨晨,千万好走。”

她从前最不信什麽蔔卦抽签,烧香拜佛,可现在想想,大抵是因为那时候太年轻,人生路就走了一点,还没遇到过什麽人力所不能及的事。

而现在有了,她想让应晨好好的,别再那麽苦,也都成了下辈子的事。怎麽能放得下,她那麽年轻,然而已经是他生未蔔此生休[1]。

白杨从后院出来,外面已经下起了一场小雨,颇有转大的趋势,雨水落在地上,压住层层烟灰,蕩起滚滚白雾。行人飒踏,有人撑伞跑过去,有人在殿里躲雨。身后佛像闪着金光,她的眼神落在外面,想起往事。

那是零五年,在觉悲寺里,也有这麽一场雨。

她其实知道陈西原在看她,低眉垂首,发丝轻落,绕指情柔,大抵也算得上是处心积虑了。

所以她从不怪罪陈西原的薄情,毕竟一开始,她本就不是沖着他的深情去的。她只是觉得遗憾,像是功亏一篑,失之交臂。

更像是张爱玲口中说的,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未完。

她也在不甘心地想,陈西原,你为什麽不能为我驻足?

再擡起头,瓢泼大雨如同串串珠帘,遮住远处的视野。头顶不知道什麽在叫,一声连着一声,要了命似的。

白杨咽下喉中酸涩,将所有风物尽收眼底。也不过是——

断肠烟雨,杳杳孤鸿。

盛夏余寒

那天大雨一直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白杨最后能回去,多亏碰着了一个熟人。

是那次跟着一起拍宣传片的同学,跟她就是隔壁班,叫梁惟。

恰巧他也过来敬香,临走之前正好看到了她,于是撑着伞捎上她离开了。他们淌过地上的积水到了公交车站,也就是一小段的路程,白杨的身上也被淋湿了不少。

梁惟问:“你也来给人烧纸啊,是家里长辈吗?”

白杨摇了摇头,对他说:“不是,是应晨。”

身边的男生默了一瞬,开口时声音也带上了恰如其分地悲伤劝解的声色:“她的事我都听说了,白杨,你也别太过伤心,人都是要往前看的。”

她低着头,看着脚边溅起的雨水,应了一声:“我知道。”

梁惟忽然把话题转到她身上,开口问:“你最近都还挺好吗?”

白杨看向他,想想自己最近好像没怎麽跟他接触过:“挺好的,你指什麽?”

“最近怎麽没见你男朋友来找你了?”

“哦,这个呀。”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分手了。”

他惊讶地“啊”了一声,似乎有点不可思议:“怎麽会,你们感情不是挺好的吗,怎麽突然分手了?”

白杨跟梁惟实在说不上多熟悉,平常大约就是点头之交,关于恋爱这种隐私的事情,并不太合适说的太多。她想了想,简单敷衍过去:“就是一点小事。”

似乎是看出她不愿意多说,梁惟不再问了,也说了句客套话:“没事的白杨,你值得更好的。”

她笑了一声,点了点头。那笑声很像他们,短促,没什麽真情,带着几分嘲弄。只是她并不是在嘲弄眼前的梁惟,只是因为这句话而笑了。陈西原这样的人,去哪里找比他更好的?

他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之骄子,除了太坦诚,再无其他缺点。如果他肯骗一骗她,或许他们还能再接着走一段。可是最后的结局大概是更改不了的,总也逃不过散场。

公交车很快到来,不再给白杨伤感的机会,簇拥着她向前。索性大雨天出门的人很少,整个车上都是空位置,梁惟收起伞,和白杨一起坐在了最后一排。

白杨本来是在看雨的,只是行进半程,那边忽然递过来了一只耳机,他问她:“听歌吗?”

她说谢谢,然后听见耳机里在放陈奕迅。她在某些事情上会有些莫名的执拗,比如听陈奕迅,白杨并不喜欢用单耳道,如果不是双耳道,不如不听。可今天她别扭地妥协了,听里面传来富士山下浓烈的唱词。

听到那句,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时,想到的竟然都是陈西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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