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把人往车上硬塞进去的时候，许慎出现了。

开着一辆破五菱，在他们面前停下。

“蒋一黎，白杨？”他的声音有点诧异，然后笑笑，“我还以为是醉鬼欺负你呢。”

白杨瞄準他的车，问他去哪，最后闪身上了他的副驾，气的蒋一黎扒着窗后骂她：“喂，你识不识货？我这可是911啊！911诶，哪点比不上他这辆破车？”

黑方的度数远没有那麽高，还不至于让蒋一黎这个尝遍世间百味的人醉到说胡话，更多的成分，是他原本就无所顾忌的性格。

许慎拦着他：“你也别开车了，委屈点，坐坐我这破车。”

“我才……”

“二哥可不在国内了。”他捏住七寸打断蒋一黎的话，再闯了祸，没人替他收场。

蒋一黎哑住，脸上还维持着刚才愤愤然的表情，带着点不好意思和不甘心地坐上了许慎的车。醉意让他想找回点场子，可说出的话却更加幼稚了：“要不是陈西原让我陪你玩，我才懒得管你。”

白杨撇撇嘴：“知道了。”

车开到江北路，有一个七十多秒的红绿灯。

许慎缓步停下，看了一眼后面熟睡过去的蒋一黎，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对白杨说：“你最近和二哥关系越来越好了。”

她有点疲惫地点头：“是吧。”

“是啊。”许慎的食指轻点在方向盘上，说道：“你看啊，他的朋友都成你的朋友了。”

她和蒋一黎算朋友吗，白杨恍惚地想，只能勉强算。毕竟有一个陈西原横在他们之间为彼此勾连。仔细想想，她和许慎也约摸是这样联系着的。

红灯转绿，许慎没再说话了，起步跟上前面的车，慢慢朝白杨和陈西原的爱巢而去。

到春晖弄停下的时候，白杨下车跟人道谢，许慎隔着打开的窗户看她，没有接过那句客套话，也说一句不客气。而是在看了她几秒之后，忽然对她说：“白杨，这段时间，陈西原把你养得挺不错的。”

夏夜的风裹着一点一点的凉意，掠过无数人照拂到她身上，那点凉已经不剩多少。反而被燥热包裹成壳。

白杨伫立在黑夜里，隔着一段简短的距离，透过那层浅薄的镜片看向许慎的双眼——那如黑夜一般的幽深，竟然隐隐酝酿出一些莫名光亮。

这个历过世间百态，修炼出玲珑八面的许记者，也曾对她怀有过隐秘于世的悲悯之心。

她伸手拨正被风淩乱过的额前发，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恍惚问道：“什麽？”

许慎笑笑：“没什麽，走了。”

不知怎的，她站在街巷口，望着绝尘的那辆五菱，心跳开始默默地跳动加快。那是一种难以言说，无法捕捉的惶恐。一切都还未崭露头角，她寻觅不到蹤迹，只能将这无所皈依的心潮暗自镇压。

风还在继续。热火仍然为继。

其实你也开始觉察，不是吗？

笼中之鸟

陈西原在美国一个月，蒋一黎就带着白杨厮混了一个月，他知道她不乐意去那些酒色颓靡的地方，也不喜欢和那些无所事事的社会閑散人员纠结，于是转变了方法，开始带她去赛车跳伞。

白杨被他带着折磨了一个月，感觉每天都在花钱上刑，从直升飞机上被教练带着往下跳的时候，心里已经预备好自己摔在地上会是什麽样的形态了。

最后等平安落地，她还是一直呆着的，蒋一黎顶着一头被风吹上天的头发去晃她，终于把人的魂给晃回来了。

白杨的脑子慢了半拍，看见把眼神转向蒋一黎的时候，一下子就哭了出来，站也站不住，两条腿直打颤，只能一直被蒋一黎扶着。他觉得她真是不好伺候，胆子这麽小，不就是跳个伞吗，至于吓成这样。

脑子也慢半拍，跳的时候不哭，安全落地了想起来哭了。

蒋一黎有时候想起来的也觉得不可思议，白杨和陈西原在一起竟然已经快三年了，他和陈西原也算是打小相识的情分，这麽多年，他一直都知道，他不是什麽太看重感情的人。蒋一黎也不明白，白杨是有什麽过人之处，值得人念念不忘。

后来他问过陈西原，问他照这样下去，是不是再过不久就能喝上他们的喜酒了。陈西原当时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对他说，原来已经三年了，怎麽什麽都没觉得呢，一晃神的功夫就过去了。

三年而已，说长真的不算长，比起后来他们纠缠的时光，连半数好像都没到。

这次陈西原只在美国待了一个月就回来了，看来真的不是什麽大事。白杨也从来没有像这回一样盼着他回来，总算是可以脱离那个蒋一黎那个混世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