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在上(125)

死么?不是没想过,取条绫布往房梁上一扔,脖子伸进去凳子一踢,三千烦恼就全都成了身后事。可她不甘心,老天爷让她重新回到世间走一遭,这是多大的幸运,她还没有扭转上一世的死局,还来不及取了严烨的性命,她不能死,暂时不能死。

认了吧,既然没有办法改变,就只有另做打算。她心头一沉,今晚一过自己就是太子的人了,其实转念想想,也许是件好事,她自己一个人对付严烨着实太难,若是将来身后有了太子,指不定还能有一丝胜算。景晟是个草包,她只需一个眼神便能使他晕头转向,利用他对付严烨,也未尝不可。

暗自打定了主意,心头却并没有预想的那样释怀,反而愈发伤感。

她佝偻着身子窝在贵妃榻上,双臂抱膝,蜷成小小的一团,头埋在臂弯里,双肩有微弱的抽动。

太阳要西垂的时候几个驼妃太监来了,进了屋要替陆妍笙宽衣,教她一个凌厉的眼风刹住手脚。

这位主儿毕竟身份尊贵,显赫的身家背景摆在那儿,脑门儿上还顶着贵妃的头衔,等闲不敢得罪。几个太监交换眼神,心照不宣地退了出去,由着玢儿同音素为她脱衣裳裹红绸。

解纽扣的手在颤抖,玢儿眼眶里头赤红一片。反观妍笙却淡定许多,她故作轻松地笑笑,“你不是把将来的一切都替我打算好了么?我好容易想通了,你倒开始哭了。”

玢儿抽抽搭搭地吸鼻子,抬起眼看她时终于忍不住落下泪,“主子,我过去听我娘说过,女人第一次难捱,木桩子钉肉似的,您要吃苦,奴婢没法儿陪在您身旁,您自个儿保重。”

本该羞怯的一番话,听在耳朵里却变成催命符似的。陆妍笙垂着眼睫颔首,“我知道。”说着刻意摆出一副洒脱的笑容来,“你别哭了,就像你说的,景晟模样俊身份也显赫,配给我也不算我吃亏。”

她们都知她在强颜欢笑,却也无可奈何,终于一切收拾妥帖,她光生生地被裹进了大红绸缎里。音素取红布来蒙她的双眼,满目的世界变成了黑洞洞的一片。方才端得稳稳的,黑暗带来的恐惧却放大了内心所有的情绪,她不自觉地攥紧双手,听到宫门开了,几个内监过来将她扛上肩头,领头的一个一声吆喝,“娘娘起驾养心殿——”

混沌的黑暗中,颠来簸去,仿佛过了几百年那么长,她在惶惧里头荡来荡去,终于背后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总算被安置下来。

整个过程全都循规蹈矩,没有一个人同她说话,她自然也一直缄默。蒙着眼,什么都看不清,听见一阵脚步声远去,最后是宫门被重重合上的声响。

估摸着人都走完了,她终于流下泪。人被裹得像蝉蛹,动弹不得,蒙眼的红布被打湿透了,她感到无助与悲哀。自己总是和严烨纠缠不清,上辈子他欠下她一条命,这辈子原想来讨的,可谁知让他欠下更多!上辈子的债这辈子讨不回,两辈子加起来亏欠了一箩筐,什么时候讨得完呢!

陆妍笙悲痛不已,像是一个等待上断头台的囚犯。

忽地,宫门的方向“吱嘎”一声,似乎吹进来几丝冷风,她一颗心沉到谷底,知道行刑的刽子手来了。

有脚步声传过来,似乎沉稳有力,一步一步,有种拿捏乾坤的气魄。

她躺在软榻上瑟瑟发抖,来人走近了,空气里居然飘散着一股诡异的沉香味道。她一愣,茫然不知所措,那人已经挨着床沿坐了下来,长叹出一口气,心疼不已的口吻,“看我的卿卿,哭成什么样了。”

?

☆、金风玉露

?声音太熟悉,用陆妍笙的话说,这声音的主人就是化成了灰也能教她一眼认出来。

“严烨?”这声叫唤里头满是惊讶,还隐约夹杂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松懈意味,她虽讨厌他,可这时候见到他总好过见到景晟。毕竟在这处境下相较而言,他对她到底还是没有实质上的威胁,心头稍踏实几分。转念又感到疑惑,绞尽脑汁也没想通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因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呢?”

宫里皇帝临幸嫔妃一贯有值夜的内监,她是知道的,但她可不认为区区一个景晟能有那么大的体面,劳烦得动掌印替他守夜。值夜不可能,那他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养心殿这地方,又是这个特殊的时候,等闲根本进不来的。

他坐在床沿上看她,那曼妙的身段上下缠绕着一层薄薄的软红绸缎,仰躺在榻上,蒙着眼,像一株绽放到极致的鸢尾花,每一处都散发诱人的气息。大梁的皇帝一贯有艳福,后妃侍寝前这身红绸子一裹,那是一种近乎禁忌的美丽,往往能勾惹出男人内心深处的兽性来。

上一篇:帝后谋 下一篇:春光乍泄

弱水千流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