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在上(175)

严 烨的声线骤然冷硬了,漠然望着她道,“娘娘这话错了。臣从未怨恨过娘娘,一切都是师父他老人家自个儿的意愿,臣无权过问。臣顾及娘娘,是因为师父临终前曾 千叮万嘱要护娘娘周全。”说完再不想多言,侧目看了眼天色,回过身朝萧太妃揖手,“臣还有事在身,先告退了,娘娘多保重。”

说完拂袖,头也不回地阔步去了。

萧氏眼底的泪簌簌地落,心头的滋味复杂得难以复加。她隔着迷蒙的泪眼抬头看庄严的佛像,那一瞬间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奈。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躲不过,逃不脱。人世间的因果轮回终究会加诸在每个人身上,两个王朝的恩怨,立时便要了结一清了。她感到无奈难过,是因为她没办法留住先帝的子孙血脉,严烨意已绝,再难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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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砚慧斋出来,雨仍旧在下,像断了串的珠子,不甚猛烈却也不算细腻。

他转过抱厦上宫道,撑伞等了多时的桂嵘立时迎了上去,见他淋着雨,桂嵘面航悻悻的,收了伞朝他恭谨地揖手,又道,“师父,您要徒弟找的两个人徒弟都找着了,接下来的事还请师父示下。”

严 烨脚下的步子不做停顿,只是半眯起眼,缓缓说:“前些日子我便放出了话,萧太妃神智不清明了,这几日咱们再加几把火,就说老娘娘的癔症已经病入膏肓,着了 魔障。”他说着微顿,眼底的神色讳莫如深,“等时候差不多了,咱们便做一场戏,将寻好的替死的那人沉入太液池,对外便说太妃撒了疯,失足落水。”

经他这么一提点,小桂子的灵台乍然清明,他恍然大悟。难怪他师父指派他四处搜罗身形体貌同贵妃和太妃相似的女人,原来是这么回事!因试探着续道,“接着咱们再将娘娘的替死鬼也扔下去,就说贵妃娘娘原是要跳下去救太妃,自己也一道沉了下去。”

严烨侧目看桂嵘一眼,薄唇极缓慢地扬起来,“你脑子还是灵光。”

小桂子满面都堆起笑,朝他深深揖手,“师父这招真是高明。沉入水中,待捞起来时早已泡得面目全非,便是死无对证,加上太妃患癔症之事宫中人尽皆知,顺理成章,谁也不会起疑心的。到时候咱们便能将太妃送出宫,也能将娘娘带着一同离去。”

他笑容淡漠,伸手抚着腕上的佛串,忽地一声嗟叹,朝桂嵘问道,“那两个替死的是怎么寻来的?”

桂嵘应道:“回师父,那两人都是徒弟从死牢里找出来的,徒弟许了她们好处,事成之后必会厚待她们家中人。”说罢微微一顿,“也算是上辈子修来的造化了,替太妃同贵妃赴死,风光大葬,入妃陵,天大的福分么。”

严烨面上木木的,没什么神态,沉声道,“人都死了,什么排场都是做给活人看,算什么福分。这桩事知内情的人,除了咱们,其余的一概处置了,切莫留下什么罪状来教人捉我的小辫儿。”

小桂子不敢吱声了,应了个是便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走,甚至脸眼神都不敢乱瞧,只定定地盯着他披风的下摆。

皂靴塔在宫道上,声响沉闷闷的,教人感动几分压抑。他下巴微仰着,神情带着天生的倨傲,雨珠子打下来,顺着精致无瑕的面容滑落,浑身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度风华。

两人一路无言地往前走着,当桂嵘再抬头时却见已经到了永和宫的宫门口。严烨提起曳撒进宫门,门口的内监甚至不用通传,只是跪下去给他行礼,恭声请了个安。

严烨随口嗯一声,径自往里走,往寝殿的半道上将好碰上妍笙缓缓走过来,她长长地呀了一声,提起裙摆小跑过来,立在他身前上下打量,只见平素里风华绝代不食人间烟火的督主浑身上下都是湿的,发梢甚至还淌着水珠,看上去甚至有积分狼狈。

她皱眉,“下着雨你怎么也不撑伞?往带伞了么?”

他摇头,径自牵起她的手往寝殿里走,“不想撑伞。”

闻言妍笙一愣,不想撑伞?还有人喜欢把自己淋成落汤鸡的么?今儿算是见识到了。

北方的秋天已经寒意森森,他的掌心是冷的,包裹着她的小手冻得她一个激灵,她两只手一起覆上去,口吻近乎责备:“你把自己当铁人么?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严烨转过来望着她微微一笑,“平日里都是我伺候你,生病了好啊,换你伺候我。”

她啐他一口,“你何时也学得这么油嘴了。”说完转过去吩咐桂嵘,“去取你师父的衣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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