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在上(188)

皇后惶惶然,忽地额角一阵刺痛,她倒吸一口凉气抚上去,半合着眸叹道,“我已经要撑不住了,这万里锦绣山河,只怕要守不住了。”

碧 清闻言一惊,蹙了眉头沉声道,“娘娘怎么能说这样的丧气话。胜负尚且未定,您倒是先倒下了!”说着又觉得心疼,主子的性子本就温吞,如今要一个人撑起整个 大梁,简直是把皇后往死里逼。她长长一声嗟叹,痛心道,“娘娘,您这段日子犯头风,太医交代过要好好休养,奴婢扶您回宫歇下吧。”

敦贤的面色是苍白的,神色有几分恍恍惚惚,口里低低道,“你说的对,我不能倒下。”说完深深吸一口气,合了合眸子复又睁开,遥望远方金灿灿的日光,“回去吧。”

说完扶过碧清的手转身下城楼,忽地听见一声儿惊乍乍的叫唤传过来,皇后皱眉,顺着石阶看过去,只见一个太监跌跌撞撞地从地下跑了上来,脚下一个趔趄生生栽倒在了她身前。

敦贤蹙眉,“什么事这样慌慌张张?”

那小太监吓得浑身都在发抖,支吾了好半晌才夹着哭腔开口,涕泗纵横道:“娘娘,万岁爷……驾崩了……”

轰隆隆,像是一记重锤砸在脑仁儿里,砸得她头也晕了眼也花了。

“你说什么!”皇后一脸的不可置信,踉跄上前一步捉住那内监的衣领,赤红着双眸厉声喝:“你若胡言乱语半个字,本宫诛你九族!”

那太监被吓傻了,苦着一张脸朝敦贤跪下去,额头贴着地哭道:“娘娘节哀吧,万岁爷驾崩了,大皇子差奴才来请您回宫,主持大局哪!”

皇后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碧清险险将她扶住,流着泪连喊了两声娘娘,却仍不见皇后转醒,登时慌了,扬声焦急喊道,“来人,传太医!”

皇帝先行,是国丧,需停灵诵经四十九日,请得到的高僧入禁中超度,皇室内眷们轮着守灵。

敦贤仿佛一夜之间丢了魂魄,病倒在榻上一蹶不振,昏迷不醒滴药难进。一众宫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太医守在凤榻边上也束手无策。帝后成婚数十载,感情和睦鹣鲽情深,如今万岁大行,皇后难免倍受打击。

皇后得的是心病,一个人若没了求生的意志,终归药石惘然。

碧清哭得双目红肿,坐在敦贤榻前拿绢帕揩眼泪,忽闻外头有内监传话,说:“景伦公主至。”

她闻言连忙站起身,接着便见珠帘从外先挑起,一个面容姣好却憔悴的少女提着裙摆疾步入了寝殿。碧清朝她屈膝行礼,恭谨道,“奴婢给公主请安。”

景伦摆了摆手,也顾不上和她说话,兀自绕到床榻前。定睛看,只见皇后面容惨白无人色,紧紧闭着双目躺在床上,浑身上下一丝生气儿也寻不见。她眼中留下泪来,挨着床沿坐下来,轻声喊:“母后?母后?”

半天没回应,她揩了一把脸侧目看碧清,哽咽道,“怎么还是这副样子?”

碧清咽下泪道,“进不下吃食也进不下药,病怎么好得了呢?这么些日子娘娘已经快被压垮了,如今万岁一走,她唯一的一个指望也没了。”

景伦听后泪流得更加汹涌,转过身去抚皇后的面颊,柔声道,“母后,您听得见我么?我是景伦,您睁开眼看看我吧,求您了……”她拉起敦贤的手将脸埋进去,抽噎道,“老祖宗走了,父皇也走了,您不能离开我,求您了,醒醒吧母后,我求求您……”

见她哭得可怜,碧清心中尤为不忍。她上前轻柔地抚上公主的肩,深吸一口气道,“公主,眼下正是烽火四起,万岁驾崩,娘娘又……您可有什么打算么?”

景伦沉默良久,终于缓缓抬起头来,沉声道,“若严烨大胜而归自然最好。”

碧清双眸一凛,“那若是严烨输了呢?”

公主的面容却忽地淡然下去,干涸的泪痕挂在双颊上,她的神色透出几分不寻常的平静来,哑声道,“若严烨输,汉南大军必定会攻入紫禁城。姑姑放心,我李景伦是大梁李家的长公主,即便是死,也会像一个公主那样地死去,绝不会由汉南人辱我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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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开的城门外头是一片荒芜草地,及人高,目之所及尽是死一般的青灰。日头明晃晃的,野草上沾着的露珠尽皆蒸去了,化作一片片袅袅的水汽,最终消散于天地间。

驰行了好几里,严烨骑在高大的骏马上回首望,浩浩荡荡的队伍望不见尾,临安城已经望不见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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