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在上(66)

?乌云密布的天终于开始落雨,淅淅沥沥地往下冲刷。虽说春雨润如酥,可今日这场雨来势太过猛烈,半分没有春雨该有的含羞带怯。紫禁城里的一众嫔妃都恹恹的,原还想着这样的天气能去御花园转悠转悠,如今是不能够了。

然而扫兴的人里头自然没有陆妍笙,她是个“抱病”的夫人,便是再好的天气也不能踏出宫门。

才刚用过午膳,妍笙便已经连着打了两个哈欠,一来二回地别说音素同玢儿瞧着尴尬,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想了想也觉得没什么不好意思,毕竟睡觉这桩事,人谁没有呢?春困秋乏夏打盹,这话说得半点都不假。

玢儿觑着她的脸色,上前微微躬身说,“主子,奴婢扶您去睡会儿?”

她思索了一番。皇宫里同她有往来的人本就不多,今日又是这样的大雨,恐怕更不会有人来了吧。这么一想,她倒是释然不少,也不必担心有人会平白扰梦,因伸手扶过玢儿,站起身朝梳妆镜走去。

玢儿将她头上的金簪步摇取下来,瞬时整个脑袋都轻巧不少。陆妍笙舒一口气,可发上的珠花将将拆卸下来,“扰人梦”便不期而至了。

但闻宫室外传进来一个声音,说了三个字——“圣旨到。”不是寻常内监常见的公鸭嗓子,那个嗓音是端凝而清冷的,没有半分的拿腔作势,像是一泉深澈的湖,只敲打进陆妍笙心坎儿里。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属于严烨的。

妍笙秀丽的眉心微微拧起,这人每回都会选时候,如今珠花也拆了发髻也散了,怎么能见人呢?可让宣旨的人在外头干候着更不成了,她思来想去没辙,也来不及梳妆,只得领着玢儿音素匆匆去接旨。

合欢堂里头早已立了一群身着东厂玄衣的内监厂臣,领头的男人一身曳撒蟒袍,白净修长的双手托着一卷明黄锦缎,一众宦官面容沉冷,唯独他唇角含笑眉眼似画,却仍是教人胆寒。

一众永和宫的宫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这些佛往这儿地方一杵,仿似天都黑三分,隐隐便有如虹之势。他们哆哆嗦嗦地跪了一地,深埋着头大气不敢出。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寝殿的方向传来,严烨循声看过去,却见是陆妍笙披散着一头如墨的发走了出来。她的面容仍旧不施脂粉,蹙起的眉宇也有别样的风情,今次恐怕正要午睡,甚至连头花也卸了,愈显得清光潋滟天生丽质。

陆妍笙只有十五岁,眉宇里却没有稚气,而是属于成熟女人才有的妩媚。同宫中另些年纪和她相仿的小主截然不同,她是清丽的,却又是妩媚的,尤其那双眼,亮晶晶的,嗔怒欢笑都有不一样的美。

严烨审视她,有些讶叹自己总能将那样多美好的词不加顾忌地用在她身上。

妍笙跪在一众宫人的最前头,埋着头恭敬道,“臣妾接旨。”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连展开锦缎都是优雅的,清冷的眼专注地落在圣旨的黑字上,薄唇微启,语调平平念曰,“太后手谕,陆氏诞育名门,肃雍德茂,端庄贤淑,册为从一品贵妃,赐封号般若。着令般若贵妃即日启程赴西京,往大慈恩寺为天下苍生祈福,望尔一路广施恩德,彰我皇室天恩浩荡——”念着,他微微一顿,将锦缎缓缓合起来,含笑看着她,“掌印内监严烨侍驾随行,钦此。”

她显然是太震惊了,呆愣了半天也没叩头谢恩。一众宫人跪在后头都是又欢喜又疑惑,距陆妍笙最近的便是玢儿,她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妍笙的裙角,压低了声音提醒道,“您别愣着啊,快接旨谢恩哪主子。”

妍笙这才如梦初醒,又领着众人叩首,“臣妾谢太后恩典。”

说罢,她埋着头,只将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摊开,白玉似的掌心小巧精致,他垂眸看一眼,便将手中诏书放了上去。

十根纤细的指头收拢,将诏书握得紧紧的,妍笙这才教音素搀着站起了身子。脑子里仍旧嗡嗡的,她怎么又成贵妃了,且这回的封号还这样奇怪,就为了施派她去大慈恩寺祈福么?其实封贵妃和去祈福她都认了,可“掌印内监严烨侍驾随行”又是为什么?

她满肚子都是疑惑,却又碍着那么多双眼睛和耳朵,不好明着问严烨,只得拿眼睛不住地瞄他。

严烨是何等人物,自然瞬间便明白了她眼神里传达的意思,遂别过头看一眼身后一众人,“都出去候着吧。”

一众厂臣连带着永和宫的宫人皆应了个是,遂退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偌大的合欢堂便只剩下了陆妍笙同严烨,她侧目乜他,脸色极为阴冷。她可不以为这桩事真如那张纸上写得那么简单,严烨是个什么样的人,普天之下恐怕没有人比她再清楚。他一言一行绝不会无缘故,只怕此番又有什么诡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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