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在上(67)

她这副眼神恨不能将他拨皮抽骨,严烨面上做出副无辜的神态,朝她揖手道,“臣恭请娘娘教诲。”

他这话说出来教妍笙一噎,她一通的火气都教这句恭恭敬敬的话语给塞了回去,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支支吾吾地看着他。严烨瞅着她的小模样,破天荒生出想发笑的冲动,面上却仍旧沉声道,“娘娘有什么想问的,臣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挑眉,“厂公这意思,是说但凡本宫要问的,您必如实相告?”

严烨觑着她半眯起迷离的眸子,又微笑道了个是。

陆妍笙唇角微微上挑,勾起一道浅浅的笑容,自重活以来头一回向着他靠过去几步。她的长发在耳后披散着,微微走动都能带出一股淡淡的幽香。他真的是太高了,她的头顶将将是他耳根的位置,站得近了要看他的脸,便只能仰起脖子。

陆妍笙走到他身旁,晶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里头似乎能看见一簇簇蓬蓬的火苗,愈发的明艳。她打量他的面容,从来没有过的仔细。

上辈子为什么那样狠心杀了我?

然而这句话她没有问出口,自是略略从心底深处过了一遭。有什么可问的呢?她分明知道得那样清楚呢。因为她没有利用的价值了,因为他要急着同沛国府撇干净所有干系,因为他要向瑞王投诚……

妍笙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声音出口轻柔得像是低吟,“敢问厂公,为什么要下毒害皇上?”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严烨的神色竟然没有丝毫的变化,仍旧淡漠得像一潭水。他只是伸出跟食指点在她的唇上,微微摇头,“娘娘,佛曰:不可说。多说是错,说多是劫。”

他的手指一如既往地寒凉,触到她温暖的唇,能感受到她在指尖下微微地抖了抖。陆妍笙的脸色沉下去,退后几步同他将距离拉得很开,心头却很有些愤懑——这人究竟怎么一回事,愈发爱对她动手动脚了,成何体统?

她垂下眼帘不再开腔,又听见严烨慢悠悠说,“突然想起来,娘娘似乎还欠臣一样东西?”

“……”妍笙先是一阵愕然,旋即又想起来了。上回除夕她绑护膝教他发现了去,没成想,这人竟然小肚鸡肠到这个地步,将这桩事记得那么牢!她抬起眼看他,惊鸿一瞥似乎瞧见他眼中有笑意,等回过神细看时却又没有了,便狐疑地试探着问,“厂公的意思是……”

外头的雨还下着,仿佛连绵不绝了,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下来,在汉白玉砌成的月台上叮咚作响,竟也让人生出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错觉。严烨掖手看着她,起菱的薄唇扬起个淡淡的笑,“娘娘会女红么?”

妍笙莫名,不晓得他为什么没头没脑问这个,只硬着头皮坦诚回答,“会是会,不大谙通而已。”

他的笑容映在她眼里,居然显出几分柔软的色泽,缓声说,“娘娘给臣做一个香囊吧。”

此言一出,陆妍笙浑身都是一震,她不可置信地看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对她提这样荒诞的要求。香囊自古便是男女定情的信物,他岂会不知道?

妍笙以为他在说笑,然而他的神情又半分戏谑的也没有,只是很认真地看着她。她双颊忽地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才吐出“放肆”这两个字,那道声线柔软而清澈,夹杂着羞愤与恼意,就是没有半分的威慑力。

严烨这时才笑起来,他感到兴味盎然,忽然发现逗弄这个丫头这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他眉目舒展开,如玉的面庞掩不住的轻笑,像是二月的春风一般疏朗,“娘娘当真了?臣不过随口一说。”

“……”她一时语塞,浑然而生一种被戏弄了的羞耻感。

他这时却朝她揖手,面上含笑神色淡然,恭谨道,“臣翻了黄历,三日后便是黄道吉日,出行再适宜不过。”她听得一愣一愣的,又见他抬起眼望自己,声音清冽悦耳,“西京路遥,一路恐辛苦,不过娘娘放心,臣必定尽心竭力侍奉娘娘左右。”说完,他也不等她开口,只告了个退便旋身大步去了。

陆妍笙气得想跺脚,方才被那厂公从头到尾耍了一遭,竟然连正事都忘了问!真是……唉。

?

☆、奉旨出宫

?一场骤雨过后,狂风席卷落一地枯枝叶。临近二月初,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草丛里飞窜出一只喳喳的斑鸠,往云霄直直地冲上去,渐渐化作一点深浓的墨色,再也寻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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