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笔，常欢伸了个拦腰，刚好跟讲台上的物理老师对视上。

他们物理老师叫毛思则，是个刚大学毕业不久的小年轻，男性，已婚，平常以“闷骚”出名，几乎是跟班里的男生打成一团。

“做完了？”

对方用口型问她。

常欢抱着胳膊，点点头。

毛思则实在不解，常欢这十七八岁的一小姑娘，怎麽就天天一副老城的样子，与世隔绝。

他指了指手里的练习册，让常欢没事就做那个。

常欢沖他比了个OK的手势，开始翻练习册。

因为练习册在抽屉左边，常欢弯腰的时候，刚好可以瞥见李鸣珂的胳膊肘。

以及他胳膊后边几乎快要贴近卷子里的脸。

啧。

这离的也太近了吧，眼睛再好也扛不住他这麽造啊。

常欢撇撇嘴，继续在抽屉里找自己的练习册。

看着女生的后脑勺，李鸣珂不明所以，摸了摸鼻尖，继续写题。

下课铃还没响，教室里已经椅子划拉在地面的声音已经此起彼伏。

“咳咳咳……”

“下课了。”

有人假装咳嗽，有人低声言语。

毛思则一脸要笑不笑的表情，站起来让课代表收了卷子，扬长而去。

“哦豁，上体育课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常欢时长幻想，毛思则能够摆起一位主科老师应有的架子，顺便把体育课什麽的收入囊中。

但作为一位佛系的不行的年轻老师，他显然不愿意给自己白添负担。

跟周围欢快愉悦的氛围截然不同，常欢周围一片阴云，显然有什麽心事。

“李鸣珂，你会大篮球不？”

李鸣珂跟这个班级里的同学都不太熟，体委也是得了班主任的命令，让他多带带新同学。

李鸣珂刚站起来，听到这花钱，犹豫两秒，还是拒绝。

“我今天膝盖不太舒服，你们先打吧，下次。”

“行，那下次约你。”

“嗯。”

班里同学渐少，纷纷结伴去了操场。

偏常欢仍旧坐在位置上，目光涣散，不知道在看什麽。

“常欢。”

李鸣珂站着，校服斜挎在一只胳膊上，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叫她。

“诶？”常欢听到声音，收回视线，脸上表情还有点懵。

“你还没走？”

常欢兴致不高，语气也是淡淡的，擡头看了他一眼就又低下头。

“你不也没去？”

李鸣珂视线落在对方一直扣着的手上，又拉开椅子坐下。

感受到身边骤然增加的气息，常欢转头看向他。

也不说话，就一直盯着他看。

女生杏圆的眼眸里，一片暗沉，让人看不清情绪。

脑海里闪过的清晰又模糊的画面，然让他不禁呼吸渐沉，他紧了紧握着的拳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忍。

“他……”

“他体育课也会干什麽是吗？”

明明是疑问的语气，说的话却带着肯定。

很奇怪，这种来自陌生人的关心，总是会让她变扭又茫然。

然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嗯。”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流泪，然后哽咽着说跟他讲述那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彼此彼此

“一开始，我其实是体委。他总会让我去器材室，去他办公室，拿东西，交材料什麽的。一开始都很正常。”

“后来，他会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制造肢体接触，装作不经意。我那时候太天真，把他当成一个好老师，也没多想。”

“再后来次数多了，我也察觉出不对劲了，就开始避着他，尽量减少接触。这时候他就开始露出真面目了，开始对我用强，对我说各种露骨的话，有时候……”

一刀一刀剥开自己伤口的过程，其实很疼。

可这些从从未对别人说过的话，一下子讲出来，她内心居然会生出一股释然。

“你可能会认为，上体育课嘛，我不去他就不会招惹我，只要我不出现在他面前，就不会发生这些事，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自己他妈的贱，要在他面前晃悠……”

一股脑地，仿佛情绪找到了宣洩口，那些委屈的、痛苦的、难过的回忆，戳心窝子的话，好似说出来了，身上的压着的巨石就会减轻几分重量。

李鸣珂站在她身后，不忍再看见女孩流下的眼泪，侧过脸，只是静静立在那。

窗外豔阳明媚，从外边往里看，坐着的女孩侧着脸，肩膀微抖，唇瓣上下动着，似乎是在说话。

身后站着的少年，擡起来又放下的手，犹豫良久，终究还是没能搭上女孩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