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女

陌逢君

前奏

这是一个小的可怜的国家。

它只占了几个山头，还没有一个大型城市大。可因为位置优越，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几代君王都没攻下，又因为这个小地方几乎无法耕地，都是山，因此被扔在那里，成了一个小国。

这小国也不知从第几代君王开始，以女为尊。或许因为少的可怜的耕地和遍山的蚕桑使得女子更占优势，又或许因为它要用独有的织锦之法换取他国的粮食……女子开始在此站稳脚跟，身份提高，家家户户都以出了会织锦的女孩为荣，男子的地位则越来越低。

这个小国仿佛是世上的一幅滑稽镜像，其他国家的女子在为丈夫端茶倒水时，这里的男子则为妻子殷勤的端上洗脚水；其他国家的女子忍受着丈夫无端打骂时，这里的男子站在妻子一侧点头哈腰……

不过有一点倒是相同的——

这里的弃婴塔，一样满是尸骨。

男婴被産下时既面临一道难关：有的被溺死，被抛弃，运气好一点的活了下来，在以后漫长的人生中遭受着苦难。长达后，又被逼着学织锦......

我将在这里，讲述这个小国里的几个故事。

出生

李家

“使劲，再使劲一点！看见头了，哎呀，这麽难出来，一定是个千金！”破旧的小屋，传出産婆的大叫和女子痛苦的叫喊，不时参着几声男子的痛呼。一盆盆血水端出来，门外穿着有些补丁衣物的妇人嘴中念念有词，一个中年男人低着头，站在她的身侧，突然被妇人推了个踉跄：“在这傻站着干什麽，熬汤，再煮两个鸡蛋，一会给闺女好好补补。”男人连忙点头，小心翼翼的从侧门进了竈房，妇人仍在原地，两眼盯着房门，嘴中念叨着。

“女孩啊，一定是个女孩啊。”

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起，伴随着産婆惊喜的声音:“生了!当家的，生了!”

産婆将一个破旧的小包袱抱出来，一个浑身皱巴巴的小婴儿蜷缩在里面，妇人接过包袱，开口便直奔主题:“男的女的?”

産婆的声音突然不像刚刚那样激动了，她低着头，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妇人的脸色，嗫嚅道:“男，男的。”

妇人的脸色沉下来，她将包袱掀起来一角：“又是个赔钱货。”

此时，听到“生了”而从竈房里跑出来的男人也得知了这个坏消息，他将手中的锅铲一扔，扑通一下跪在妇人面前：“我们把他留下吧，求求你，等他长大了，就把他送去学织锦。”夫人厌恶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滚回去，女儿都生完了，你的汤呢?”

男人连忙回竈房，走时回头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婴儿，赶紧转身离开。

门外的産婆被晾在一边，妇人抱着婴儿进了屋子，産妇躺在床上，筋疲力尽，见到妇人来，她的眼泪流了出来:“娘，娘，我下次一定能生出女儿来，您别把他丢了，他长大了可以去学织锦!”

妇人将婴儿放在一边，拉起産妇的手：“好，留下他。唉，就是他让我女儿受了这麽多苦。”转头她就看到了産妇的丈夫站在一旁，脸色惨白，一条衣袖上血迹斑斑，看起来似乎比産妇还虚弱，可妇人不管，她斥责道:“站那等我女儿下来伺候你吗?还不过来收拾一下。”半晌，她厌恶的加了一句:“没有女儿种的东西。”

丈夫的身体颤抖着，紧紧咬着牙，一句话也不敢说。

婴儿李氏活了下来，可其他穷苦人家的男婴就没有那麽幸运了。

“养不起了，溺死吧。”

“丢塔里吧，山神会保佑他的。”

王家

“是个男的，”穿着体面地妇人嘀咕一声，对着静候在门外的産婆皮笑肉不笑的说，“今天麻烦你了，只是家中还有要事，就不招待了。”她四指向门外，赶人的意思很明显了，産婆只好空手离开。

妇人抱着婴儿进了房，安慰産妇；“没事，下一胎一定是女儿。”可没等産妇说什麽，一旁的丈夫跌跌撞撞的沖过来，跪在地上磕头:“不行，不生了，不要生了，太疼了，太疼了!”

妇人冷眼看着他:“这事可由不得你，谁让你一胎没出女儿。”

“我女儿遭受什麽样的疼痛，你也该感受一下,”她看了眼男婴，说道,“他长大了也学织锦，我请教坊来。”说完，她吩咐下人进来收拾了。

身后的丈夫瘫坐在地上，带着一点血迹的左手微微发抖。

张家

“男的？”穿着华丽的夫人一皱眉，“算了，男的也有用。”她一挥手，身边的丫鬟端上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金线绣的翠绿色小包，她将小包递给了産婆：“拿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