産婆悄悄的颠了颠小包的重量，随即眉开眼笑道：“多谢夫人，那老婆子我这就告退了。”

妇人进了屋，正在椅子上休息的丈夫连忙站了起来，有些惶恐道：“下一胎一定是个女儿，我一定会让夫人有女儿的。”

妇人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最好是，要是没有女儿，这张氏的织锦密法可就要失传了。”

丈夫忙说道：“那您让他学织锦吧，这样也能传承。”他指了指尚在襁褓中的男婴。妇人嗤笑一声：“男子学织锦，像什麽话。你想让我张氏遭人笑话吗？而且他还有别的用处。”

“什，什麽用处？”丈夫小心翼翼的问。

妇人转了转手上的镯子，眼中尽是算计：“帝王要将位置传给皇太女了，等她长大了，孩子也该长大了吧？要是他长得俊俏点，让他进宫倒是可以巩固我张氏的地位。”

“你要让他进宫？可那宫中帝王的皇夫数不胜数，这怎麽能……”丈夫诧异的擡起头。

妇人冷笑一声：“那不是你该管的事，本本分分做好你该做的事就够了。”

妇人离开，丈夫小心翼翼抱起婴儿，轻轻摇晃着，眼神灰暗，看不到对未来的一点希望，他低下头，亲吻婴儿:“是爹没本事，只能让你去皇宫那种地方。”

赵家

一挂挂鞭炮炸响，産婆喜笑颜开，满载而归。妇人抱着襁褓站在门口，身边的丫鬟向外分发喜糖，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

“恭喜啊，是个女孩。”

“有外孙女了，真羡慕啊，不知道我家那个能不能挣点气。”

妇人笑着，又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低声吩咐身边的丫鬟:“送点甜糕进房，再请个郎中给他看看，不耽误以后干活就行。”丫鬟领命，离开了。妇人抱着婴儿，时不时逗弄两下:“哎呦，小外孙女，将来肯定是个织锦的好手。”

丈夫看着进屋的的妇人，讨好道:“娘，这次是个女儿。”妇人的脸色缓和些:“嗯，你也辛苦了，我让人送了甜糕来，待会吃块吧，再找郎中给你看看。”

丈夫不自然的虚护左臂:“谢谢娘。”他在盘子边角挑了一块小的撚进嘴里，準备拿第二块的时候擡头瞧见了妇人的脸色，连忙收回手，站起身收拾屋子。

妇人抱着孩子去看望了一下産妇，满意的离去。

丈夫盯着那盘甜糕，却始终不敢再伸手，只能悻悻的垂下眼眸，将已经很干净的桌子擦了又擦。

长大

李家

“吃!我让你吃!我打死你，那是留给你妹妹的，整天就知道吃，锦都织不好，有什麽脸吃，滚回去!”孩子尖锐的哭声穿过了破旧的木门，男人喘着粗气放下手中的木棍，把少了一块的饼子收拾好，端进屋子里，随后里面就传出了怒骂声。

孩子缩在竈房的角落，满脸泪痕，哭的嗓子都哑了，破旧衣服遮不住的手臂上满是青紫的伤痕。看到男人黑着脸出来，连忙止住抽噎，往角落里缩了缩，希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男人放下盆，一擡眼就看到了他，便将火气都撒在了他身上。

又是一顿毒打，直到屋内的人大发慈悲的开口:“行了，妹妹都被吵醒了。”男人停手，进屋点头哈腰，出来后拖着孩子的手臂，拖到鸡窝旁边的小房子里。

“哐当”，不太结实的被狠狠关上，震下一片尘土，“吱嘎”，外面的锁也被挂上了，男人在外面吐了口吐沫:“在里面呆着反省，妹妹的东西是你能吃的吗。”

孩子窝在髒兮兮的地板上，时不时抽噎一下。他早就习惯了，没饭吃虽然有点难熬，总比被打强，那块饼子妹妹说不吃了，他又饿的厉害，这才偷偷咬了一口，不成想刚咽下去就被爹看见了。

他慢慢换了个姿势，还是碰了一下伤口，疼的他呲牙咧嘴。他又想起大哥跟他说的，在他刚出生的时候，爹和外公都想保住他，甚至不惜向外婆磕头，最后还是娘说让他学织锦，这才留了下来。可为什麽爹这样打他，他一开始像保下自己，现在又一副很不得杀了自己的样子呢。

他想不明白，要是大哥在这就好了，他偷偷看了一点二姐的书，懂得很多。可大哥不在了，怎麽死的呢。他感觉脑子有点混沌了，眼前光怪陆离，他看到大哥被爹拴在树上，拿沾了水的条子抽，条子断了一根又一根，大哥身上的血越来越多，染红了眼前的视野。再一转，一开始还能绕着树躲避的大哥倒在地上，眼睛望着他的方向——

“躲起来，爹正在气头上，你先躲起来，他打完我就不会打你了。”大哥平常就这样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