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片血红的视线中，看到大哥身上血迹斑斑，他倒在地上，嘴唇翕动着，听不清，但他知道大哥在说什麽。

“躲……躲起……来。”

他感觉有点困，身上一阵阵发冷，忽然又温暖起来。

他想，应该是大哥吧，像之前一样，在他挨打时护在怀里。

他放心的睡过去。

王家

“哎呦，您看您就收下这个孩子吧，他天生喜欢织锦，瞧瞧，在家把手指扎破了好几次。”妇人把孩子的手拉出来，上面的确有很多针扎的伤，教坊看着眼前六七岁的男孩，笑道:“哪有男子学织锦的，不过，要是银钱到位了，这里也是能教的。”

妇人连忙陪笑：“那是当然的，跟着您是这孩子的福气。”教坊一笑，并未在说什麽。

得到了教坊的肯定回答，妇人拉着孩子往家赶去。孩子已经走了一天，到现在已经体力不支了。他用袖子揩了揩汗迹，小声说:“娘，能慢点吗，我走不动了。”夫人瞪了孩子一眼，拽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孩子踉跄了几下，才站稳，劈头盖脸的训斥就落了下来。

“跟你那个没用的爹一模一样，什麽也不干，就知道喊累。你要是个女孩，我还用带你登门拜访吗。快点走!”

孩子低着头，努力迈着小腿跟上步子，他在只敢在心底悄悄反驳:爹没有什麽都不做，他干了很多事，但是娘还骂他，外祖母也骂他。爹跟他说，不能违抗娘和外祖母的意思，她们才是这个家的天。

“不能反抗，吃的先给妹妹吃……”孩子颠三倒四的背诵者王氏家规，太长了，娘打了他好几次才勉强背下来。他偷偷把指头放进嘴里含着——

娘用针在手指上扎出来了一个个血洞，很疼的。

张家

“手再擡高一点，对，眼睛往前看。”四周装饰精美的院子里，一个男孩穿着舞纱，在舞乐教坊的指导下跳出优美的舞步。男孩虽然只有七岁，但已经能把握节奏，配上那张已经初具颜色的脸庞，真是一场视觉盛宴。

但显然教坊依旧不满意，她手中的戒尺抽在男孩的小腿上:“这个舞步又错了，这麽久了还没学下来，愚笨至极。”她见四周没人，又小声嘀咕着:“呵，男子学舞，不就是为了进宫吗。”

孩子慌乱的揉了一下打痕，又站好姿势:“对不起，我再跳一遍。”

这一遍他没出错，教坊勉强点头。舞乐教坊走了，他刚松一口气，另一位教坊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向他行了一礼:“夫人有令，公子学三月礼仪。”

孩子已经见怪不怪了，从他记事起，娘就给他找了各种教坊，琴棋书画，什麽都学，他从几个教坊口中听到只言片语，早已猜道了自己以后的命运。

赵家

小巧的针线被纤细的手指撚着，在轻薄的绣纱上来回舞动。不一会儿，栩栩如生的图案便浮现在了上面。

妇人悄悄推门进来，将一盘水果放在桌上。她看了一眼，不禁喜上眉梢:“哎呦，休息会儿吧，已经很不错了。”

女孩放下针线，接过水果吃了两口，忽然问道:“爹和弟弟他们吃了吗?”妇人一摆手:“问他们做什麽，你先吃。”她看着女孩的绣品，笑着:“我们老赵家出了一位好绣娘啊，光宗耀祖了。”

女孩咯咯笑着:“娘，你给我找的那个教坊姊姊也很好，很温柔，我不小心扎到手了她还帮我呼呼。”妇人笑着揉揉女孩的头，那娘让人赏她。”

“谢谢娘，”女孩突然想到什麽，轻轻拉了一下妇人的衣袖，“娘，我听说西街有一家新开的茶果子店，味道很不错——”

“好，娘让人去买。”妇人把女孩揽进怀里，母女俩其乐融融。

身后的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瘦弱的男孩悄悄看着，满眼羡慕。

“娘从来没这麽抱过我。”

配偶

李家

“对不住了，我们家没有适龄的男丁。”妇人面带微笑，一个一个的把媒人送走，随后把破旧的大门关上，抹了把冷汗。一个不太到十岁的男孩连忙倒水，端着一个缺口的茶碗摇摇晃晃的走过来。突然，他踉跄一下，摔在地上，手上的茶碗也滚出去好远。见状，他来不及查看自己被摔疼的地方，连滚带爬的去捡茶碗。

妇人冷叱一声：“倒个水都能撒，没用的东西，跟你那个贪嘴的哥一样一样的。”听到此话，男孩瘦弱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所以我哥到底是怎麽死的，外边说他不是病死的——”

男孩的话还没说完，妇人就像被掐了脖子一样叫喊起来:“他就是病死的，你的两个哥哥都是病死的，咱家没钱给他们治病。”她恶狠狠地盯着男孩，想要遮掩着什麽似的喊道:“滚回你的鸡窝，今天不打扫出来不许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