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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辙(25)
作者:篠山白実 阅读记录
左右无事,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閑话。风灯微向边上让了点,好使风幕可以顺利看见前方。
“她说那盏灯是专为段伯母留的。段伯母此番没赶上花灯节,怕是回来要和她闹,留一盏花灯也算是安抚,只不知能不能成事。”
“原是这样。那般精巧的花灯,恐怕御用也不过如此。我事后想来,即便那店铺掌柜能说出价钱,我与你也未必负担得起,被段瑶瑶打断实则幸运了。”
风幕靠在车厢前窗边,说话同时注视着眼里这个娇小的黑衣女子,心头沉重一时放开了些,话中也不自觉带上些许调侃。
如今外出时风灯都戴着斗笠,脸上表情皆是看不见的,闻言却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美目里一片嗔怪:“又不是我说要买的,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的错。”
“怎能叫错呢,灯儿这可是不讲理了。为夫既没有拿着钱财出去胡乱挥霍,也不是养了红颜知己在那小楼上面,处处皆是想我家夫人所想、念我家夫人所念,可叹世上这般完美的夫君还能在哪里寻得,夫人实在不知足。”
风灯小声哀嚎嘟囔半晌,终气得转过脸去,不理他了。
风幕见她既是羞臊,却因此时在这大路上行进,不好与自己争论什麽的样子,愉悦地弯了眉眼。他有□□成能肯定她心中会腹诽哪些,大抵是在责怪自己又不挑时间场合胡言乱语,以及真该叫其他人看看他私下是个什麽样子之流。只风幕着实不惧,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情趣,若两人连私下相处的这点情趣都不能有的话,日子过得未免太拘束。再者,别人如何看他,这向来都并非他会考虑之事。
要知今日的他所在意的,唯独剩下风灯一人而已。
——你,真的舍得吗?
忆起那夜,段父问他的话。他当时没有作答,但那答案分明刻在心底。毕竟,如何舍得,又怎麽可能舍得。
几乎是自他有记忆开始,他的灯儿就在他身边。从开始与母亲相依为命,到母亲逝去后跟着师父游遍大江南北,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正如她的生命里只有师父与他,他的生命里也不过她们三人罢了。而和母亲有关的记忆太过久远,如今已渐渐变得模糊,真正说起来,他能想到最温暖的那些时光,无非过往十多年。
“你们愿意跟着我吗?肯吃苦,那就来吧。”
师父只给了他们这样一句话便掉头驱车离开,他在母亲的墓前踌躇,是女孩主动拉住他的手,跳上了即将载着他们十多年的神行者。从此车头的弟子两人,车厢里的师父一人,三人就这样靠着车辙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兰嵘山脚,绿草如茵;鹭江河边,浪潮滔天;都城大梁,宫墙高耸;汉阳关前,大漠孤烟。偶有路见不平也会拔刀相助,为救流浪游民也曾用尽银钱,零星好心办了坏事总归难免,同样谁也不能保证每个卖身葬亲背后都举步维艰。
母亲/义母离世的伤痛,在这路上渐渐化作对往事的怀念。那时尚且年轻的他们,甚至産生了这样一种错觉——自己已经历过人世间顶顶惨痛的事情,那麽在今后的日子里,总该苦尽甘来的。
而在多年游历后,或许是年岁日渐累积体力下降,或许是把能当的物件统统当了个干净之后再凑不出路费,也或许是单纯看腻了各地景色想休息休息,师父选择了人烟稀少民风淳朴的仓廉乡,带着弟子们就此定居下来。
师父说喜欢这里幽静,方巧也免去了他与他人打交道的麻烦,唯独喜欢热闹却偏偏怕生的风灯起初略感不惯。只是仓廉乡的树木太过茂密,斑驳树影下的光点点缀得地面太美;鸟儿又太过于活泼,高低鸟鸣和唱起来比什麽曲子都动听,终于她也忍不住沦陷,深深眷恋上这片土地。
他们来到深山中,搭建起只属于师徒三人的小屋。风幕负责烧水砍柴,风灯负责种地烧菜,师父负责浆洗缝补、还有时不时欺负一番周围的小动物。从那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到门前,迎着露水赶到小溪边打水的风幕开始;到夜半蝉鸣不断,呼吸着微冷空气独赏天上繁星的风灯暂告结束。每个时刻的流逝,都牢牢铭记在那棵比她长得更快的树上、铭记在那把被他意外劈卷刀刃的斧子上、铭记在废了无数竹子才终于制好的乐器里、铭记在他们从头至尾的每个角落中。
这方天地里,再无别人前来侵扰,所以这天是他们的、溪水是他们的、缠绕在树干上的枯藤是他们的、连路过野牛踩烂的留下小白菜都是他们的。这是个独立于外物的小世界,时间也停滞了流动,好似一切都能够走向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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