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今天。”谢榆北说。

“今天什麽日子啊，住院这麽多天也没见你这麽着急出去。”

谢榆北勾了勾唇，戴上帽子：“好日子。”

“行。”他这麽说肯定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裴洲时不拒绝：“那你快去快回，记得别吹风，别着急。”

“噢对了，今天的药吃了吗？要不然你再喝点水？”

“…………”

谢榆北深呼吸：“药吃了，不渴不想喝水。”他嗤笑一声：“别那麽担心行吗？我都多大人了。”

被嫌弃的裴洲时决定不说话了，“知道你高兴，出去注意点别被发现。”

“好。”

谢榆北转过身，深呼吸。检查结果显示好转的时候他就想好了这一天，他已经期待太久了。

突然间，嘴角的笑僵住，腹部传来阵阵痛意。他咬着唇装作没有察觉，想继续走。

“怎麽了？”身后的裴洲时见他停在原地，出声询问。

下一秒，鲜红的血液从他口中吐出，刚才还满心欢喜的人突然倒地。

“谢榆北——”

裴洲时连忙跳下床，打开病房门：“医生，医生！快来人啊！”

一瞬间的兵荒马乱，回过神他已经站在了手术室门口。

不是已经好转了吗？怎麽突然会这样。

他低头看向手中没来得及洗去的血，他想不通。

这是第一次真正面对谢榆北在鬼门关这件事。

以前裴洲时总是不相信，毕竟谢榆北那麽年轻，那麽积极治疗，现在医疗技术又那麽发达，肯定有救。可是就在刚刚他倒在了自己眼前，闭着眼睛毫无生机。

在手术室门口没有时间观念，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忽然听到不远处的护士小声惊呼：“下雪了！超级大。”

裴洲时终于有了反应，他越过长长走廊走到楼梯间，往窗外看。

雪花被风吹得淩乱，楼下有人大喊：下雪了——

后来新闻上说今天是湘城十年一遇的大雪，可裴洲时只记得在这一天医院下了一次属于谢榆北的病危通知单。

手术结束，谢榆北被送回病房，从这天后他再也没提过要出去，好几次裴洲时委婉地说那天是什麽事，他可以去代办。

谢榆北总是摇摇头，眼底掩盖不住地落寞：“已经过去了。”

临近新年，医院也有了氛围。这似乎是一个充满希望的词，所有人都在欢呼。

新年第一天，谢榆北终于出了一次医院大门，他去了龙岩寺。当他气喘吁吁地爬上去时，长舒一口气，原来他已经病重到几阶楼梯都要爬不动了。

这天的龙岩寺有许多人，他和其他人一样跪在神龛前，弯着腰缓解疼痛。

良久之后，谢榆北才直起身，一滴泪落在蒲团旁。

——我佛慈悲，自知命不久矣，此生唯有一愿，佑她顺遂平安，得一良人。

他似乎已经感受到生命将要到达尽头，可他还有放不下的人。

这三天里，谢榆北一笔一划在长明灯上写下‘许枳南’这三个字。以后他无法保护她，只能拜托于神佛。

从很小到大，他是别人口中的天之骄子，是老师眼中的三好学生，似乎世间所有都无法成为他的阻碍。可他第一次这麽这麽的无能为力。

谢榆北回到医院时，母亲站在窗户前，看到他回来眼里除了悲悯没有其他。

他扯了扯嘴角：“我没事。”

从小到大，他们之间除了成绩，谢家，好像没有其他可以说的话。所以长久的沉默也在意料之中，他已经很感谢了，昂贵的医药费才支撑他活这麽久。

她临走时，谢榆北忽然开口叫住了她，声音哽咽：“妈，算我求你了。”

谢母猛地回头，想起几天前同他说话的人，摇了摇头：“没有利益你爸不会将时间金钱浪费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谢榆北有些累，靠在沙发上闭了闭眼睛：“我只是想在我……死后，给她一个保障，这是我欠她的。”

女人面容终于出现了波动，她看着自己的儿子，明明是最亲的人，可又那麽陌生。她以前想让他接受治疗他没有一丝犹豫。

“好。”她忽然笑了下，这也是她欠谢榆北的。

他不知道母亲什麽样的条件才让父亲同意，再次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从裴洲时的嘴里，这说明这件事已经被落实。

裴洲时不理解，“说分手的是你，你这又是何必。”

谢榆北没有说话。

“你就不怕她埋怨你？”

听到这话谢榆北才终于有了反应，张了张口：“怕啊。”

“但是伤心难过总归会过去，早晚有一天她会走出来，会喜欢上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