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轮到裴洲时无话可说。

病床上的谢榆北面色苍白，早已经没有了意气风发的模样。裴洲时每一次从医院离开都很难受。

“她拥有很多很多爱，爱情对于那些来说太微不足道了。”谢榆北想起那年许枳南生日，他隔着厚厚的玻璃眼睛一眨不眨，她坐在爱的中央，接受所有的人祝福。

许枳南的脸上全是幸福。

也是在那天谢榆北终于明白，他的纠结对于她来说不算问题。

谢榆北看向窗外，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清，半晌过后恍惚地说：“已经三月了。”

“嗯，春天了。”

裴洲时离开时，谢榆北叫了他的名字，走廊的光让他什麽也看不清，裴洲时似乎笑了声：“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谢榆北笑着没有说话。

床头的风信子已经有了枯萎的迹象，他收回目光，拿起床头的手机，点开录音。

“明年的风信子我怕是看不到了。”他笑了笑，停顿许久才继续说：“好像从未告诉过你，和你在一起的一年虽然短暂，却是我最最珍贵的。”

那个老爷爷的家人真的没有说错，人之将死想到的只有深刻的记忆。

“许枳南。”谢榆北艰难的喊出这个名字，闭上眼睛声音哽咽：“你会在以后偶尔想起我吗？还没问过你我这个男朋友合不合格，大概是不合格的……对不起……没有给你一个美好的结局……对不起……对不起……”

顺着脸颊落在枕头上，他有好多次想问出那个问题却问不出口，寂寞无人的夜还是忍不住：“许枳南，你会忘了我吗？”

他叹了口气：“算了，你不要为我难过。”

只是这几句，谢榆北疼得满头大汗，他闭上眼睛呢喃：“许枳南……”

声音越来越小，手机摔落在地。

许枳南听到谢榆北心跳停止的声音，仪器那麽刺耳，她捂上耳朵大声哭泣。

从一开始的不想见，再到不愿意相信他已经离开。

她本来只想守着回忆当作那一场全世界每天都在上演的普通分手，期待着也许在未来还有重逢的那一天。

可是现在被彻底打碎。

许枳南站在谢榆北的墓前，那张在记忆中已经模糊的黑白照。

她一滴泪也没有流。

昨天哭到窒息，今天面无表情。

长久的沉默，许枳南一句话没有说，她一动不动，脚底渐渐泛酸，夕阳晕染一片。她终于有了动作，许枳南伸手抚摸那张照片。

“谢榆北，你混蛋。”

说完这句话，许枳南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远离墓地很远后她才停下，眼泪没有征兆地流下。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的承认。

这个世上真的没有谢榆北了。

再也没有永远站在她这一边，永远爱她的人了。

心髒好像随着谢榆北的离开缺失了一块，再也找不到。

“谢榆北，对不起，我再也不会忘记你了。”许枳南看向远处快要下山的太阳。

公交站牌见证了多少相遇和离开，寺庙许下地心愿是否算灵验。

赛车手的记录如今有没有被打败，风信子的吹动是否称作想念。

淩晨三点的海究竟是不是圆满，遗憾和不甘是否随着直线消散。

八年后

小姑今天又不吃药。

许乐优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从花坛旁找到完好无损的药了，想她一个小学生每天担忧成绩不说，回到家还要监督不听话的姑姑吃药。

她叹了口气，小大人般摇摇头，看了眼阳台闭着眼睛晒太阳的姑姑，随后转身去厨房，扯了扯爸爸的一角，“姑姑又不吃药。”

爸爸放下手中的菜刀，蹲下来同许乐优说话，他摸了摸她的头：“姑姑只是生病了，乐乐要包容一点。”

“我知道。”许乐优擡起头，眼睛里全是担忧：“可是我担心姑姑。”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埋进爸爸的怀里小声哭：“我怕姑姑离开我。”

许易承瞬间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麽。

他看向阳台的人，羸弱的身体让她愈发消瘦，特别是这两年，可她丝毫察觉不到。

他咽了咽喉咙，擦掉许乐优的眼泪：“那你去抱抱姑姑好不好？”

许乐优点点头，走到阳台在许枳南的躺椅旁蹲下，影子映在她的脸上，闭着眼睛的人察觉到睁开眼。她扑上去，许枳南刚睡醒没反应过来：“干什麽啊？”

“姑姑，我好想你。”

“才多久没见啊就想我？”

许乐优擡起头认真道：“三个月零十二天。”

“噢。”许枳南想起自己走时夏天刚刚来，现在已经秋天了。“原来这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