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音不想算了，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也许是在期待那个少年还会回来找她。

宋清音总是回忆起高中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有祁瑾宴背影划过的片段，就被反複回首，像时时擦拭的照片，崭新得宛如昨日拍下。

大二上学期的十二月，各处挂着圣诞节的装饰。宋清音去聚餐，地点是一家火锅店，热气氤氲。

陈晖月带了男朋友，一个学工科的男生。男生言谈中带着腼腆，一直在烫各种火锅料，夹到陈晖月碗里。

去洗手间洗手的时候，宋清音撞见陈晖月。

宋清音的头发长到肩胛骨，穿一件白色羽绒服，后知后觉感到热，正在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开。

陈晖月在旁边洗手，瞄了她一眼：“来火锅店穿羽绒服，也不怕回去之后散不了味。”

宋清音尴尬地顿了一下。高考结束以后，她一度像是失去了目标，活得浑浑噩噩。她所做的一切都像是为了满足日常生活的需求：

要有可支配的金钱，所以去做家教；不能被T大开除，所以要认真修满学分；不睡觉不吃饭会死，所以要睡觉和吃饭。

今天听说陶宏朗也会来聚会，所以她抓上一件外套就出门，根本没留意这件外套的材质和颜色。

陈晖月问：“喂，省状元，现在过得怎麽样？”

“呃，还行吧。”

“行吧，我还以为你忘不掉他。”

宋清音沉默，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啦啦”流下，沖刷她的手指。

陈晖月：“其实你还是忘不掉他对不对？一年到头都看不见你，只有陶宏朗出席的聚会你才会过来。过来了也是昏昏沉沉的，上次你切个牛排切到自己手指，痛得整桌人的脸也跟着皱起来了。当时为什麽走神，是因为想到了他吗？”

宋清音没说话，她的手指在水龙头底下大概沖了一分钟，才伸回来，低声说：“是啊。”

靠近过世界上最好的灵魂，怎麽还能轻易遗忘。

陈晖月拿出一张纸巾擦手。上大学后，陈晖月学着穿衣打扮，此时和宋清音站在一起，一个像摩登女郎，一个像停留在过去的高中生。

陈晖月说：“你之前跟我说，如果要等很多年，就等他很多年，现在还是这样想的吗？”

“嗯。”

陈晖月盯着镜子，打量她。宋清音应这句话时很随意，好像有一种随便你怎麽想的破釜沉舟感，也或许是宋清音已经把这个问题琢磨太多次，所以不需要思索就可以回答。

陈晖月长长地叹了口气，和她一起走出洗手间时，想起自己正在外面烫火锅料的男朋友，心里一软，对她说：“我有一次听见陶宏朗聊祁瑾宴了，他一定知道他的事。”

“嗯。”

“我男朋友认识陶宏朗舍友，说他酒量很差，只要喝醉了，什麽都会说出来。”

那一剎那，陈晖月看见宋清音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才突然想起，在几年前，宋清音的眼睛原来是这样明亮。

坐回位置上，宋清音开始叫酒水。

一桌的同学开玩笑：“不是吧，怎麽忽然开始喝酒？”

“快圣诞节了，总要庆祝一下。”宋清音说，t“好久不见，我敬各位老同学一杯。”

陈晖月“啧”了一声，擡手往自己杯子里倒了椰汁。

“宝宝，你怎麽啦？心情好像很複杂的样子。”旁边的男朋友往她碗里夹了个牛肉丸子。

“没什麽。”陈晖月放下杯子，“你别给我煮东西啦，我吃不下了。”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仰望的不过是一轮高悬于天的月亮。

月光永远不会照在她身上，仰望月亮的日子也太苦太孤寂，她会起身离开，回头时，看见月亮最忠诚的信徒仍然留在原地，哪怕此处已经没有月光。

算了。陈晖月想。执念生妄诞，她不像宋清音那麽执着，也就不会像宋清音过得那麽辛苦。

宋清音没喝过酒，也不知道自己酒量怎麽样，她抱着先试一试，不行下次再来的决心，成功灌醉了陶宏朗。

原来陶宏朗的酒量竟真的这麽差。

宋清音借口送陶宏朗回学校，把陶宏朗搀扶到出租车上，对司机说了他学校的地址，然后盯着他发呆。

北城人烟稠密，总是堵车。司机放一首很燥的摇滚乐，手指随节奏轻点方向盘。

“陶宏朗。”宋清音犹豫片刻，试着问他一个问题，“你今年多少岁啦？”

“老子今年20。”

“哦……还挺年轻。”

“我看你也不赖嘛。”陶宏朗整个人瘫在椅背上，呈一个海星的姿势，“搞不懂啊搞不懂，为什麽祁哥和阳华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