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音：“……”

她垂眸盯着这个小女孩。

小女孩好像想起自己过往戏弄人的经历，有点怂了, 不再计较宋清音不等自己的事，把身后藏着的一张贺卡、一个米老鼠盒子递给她。

宋清音有点愣神, 接过贺卡，看见上面写了“考上好大学, 天天开心。”

“考”字可能写错了, 留下一点被擦掉的痕迹，换成拼音。

“谢谢。”宋清音开口。

妹妹站在原地, 欲言又止地看她。

宋清音想了想，觉得这小女孩要在这踌躇很久，率先打破沉默：“为什麽给我这个？”

一个领地意识极强的妹妹，天天觉得宋清音会来抢走她的妈妈，总不能是叔叔的教育突然成功了。

妹妹很犹豫，用鞋尖搓地板上一块瓷砖的花纹，盯着地板半晌才开口：“我们学校有人带手机。”

“嗯。”

“我看见一个视频，你在街上……”

宋清音沉默。

妹妹说：“是发在夏城论坛里的。那天帮你打人的男生挺帅的，我们班同学都说他像大明星，也有人说他像超级英雄。姐姐，我觉得他很喜欢你，应该是你男朋友——他是吗？”

“不是。”

“哦……”妹妹继续用鞋尖搓瓷砖花纹，电梯间的声控灯灭了，两人谁也没发出太大动静开啓声控灯。

妹妹说：“我没把这事跟妈妈讲，虽然我觉得妈妈发现了。我以前不喜欢你，不是因为你不好，只是觉得你自己有家，为什麽要过来，我现在觉得姐姐你还是过来吧，我可以把看电视的时间分你一点，其实……你也挺厉害的，你会写很多我们不会写的字，你不在家的时候，我看见你的奖状，我都看不懂……姐姐，如果我每天分你看电视和吃零食，你还搬走吗？”

“和你没关系。”宋清音说，“伸手。”

妹妹伸手了，她好像被自己的话肉麻到了，尤其是还遭到了拒绝。这个年纪的女孩，大多有奇怪的自尊心。

她没有擡头看宋清音，慢吞吞伸出手。

宋清音把兜里的两百块钱和十三个硬币给她。

“拿去买糖吧。”宋清音说，“一下子别吃太多，会蛀牙。”

电梯门合拢，宋清音站在箱子旁边，打开那个米老鼠盒子。

里面是一个穿淡绿色裙子的芭比娃娃，还有铺得满满的水果糖。

宋清音合上盖子，站在空无一人的电梯里，忽然又想起自己的那个被描述成“大明星”和“超级英雄”的少年。

他不是她的男朋友。

她把他弄丢了。

出租屋没空调，一个黑色的老旧风扇慢吞吞转着，宋清音觉得热，用手机查附近的网吧地址。

妈妈的电话拨过来，语气有点小心，问她要不要回家里书房查高考分数。

宋清音拒绝了，关掉电风扇，锁好房门，拿着手机、现金和身份证去网吧查分。

这年，夏城所在省份会屏蔽全省前十名的成绩。系统很卡，宋清音等了一会儿才登录上自己的账号，看见了一行字：祝贺你高考取得全省前10名的优异成绩。

她盯着这行字，剎那间网吧的键盘声和说话声都远去，她只想到了那年凤凰花次第盛开，心爱的少年对她说——

我喜欢你，想和你建立更长久的关系。如果你愿意，上大学后，我们就在一起。

祁瑾宴，我考上T大了。

可是你在哪里呢？

收到T大录取通知书之后，宋清音的家教价格翻了几倍，镇上、学校、小区里，到处挂满她的名字。叔叔说要资助她上大学，她拒绝了。

她去镇上看了奶奶，留给奶奶一点钱，然后带着自己一个暑假的工资和获得的奖学金去了北城。

北城是一座繁华的城市，八街九陌，人稠物穰。

宋清音办了入学手续，常常在去上课的途中、去食堂的路上，亦或者对着电脑敲下一行代码时，産生片刻的迷茫之感。

人就是这样，当对某一个时期太过怀念，或对现状太过茫然时，就常常反应不过来：啊，原来正在做眼前这件事的就是我啊。

来北城念书的同学有十八人，其中有邬巧、陈晖月、陶宏朗，她们如星星一样散落在这个城市，偶尔的聚餐把她们聚集起来，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时期。

T大课业很重，宋清音往往无暇出席。但是，每当她看见聚会出席者有陶宏朗，都会鬼使神差地前往。

其实，陶宏朗什麽也不会对她说。也许他不知道，也许他受过什麽嘱咐。高中时，宋清音好几次向他询问祁瑾宴的行蹤，他总是沉默很久然后开始安慰她，在最后补上一句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