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舣几个都看着她，之后有一天下雨，雨丝从窗外飘进来。不知道是谁拿了个塑料袋把祁瑾宴的书本包住，隔开雨丝。

宋清音的生活没什麽变化，班级总是充满插科打诨，有时候女生拿起书拍男生的脑袋；有时候几个人在栏杆趴成一排，讨论谁能避开高考的折磨；有时候有人聊起宋清音和祁瑾宴，欲言又止，留下一声唏嘘。

有一天中午，郑舣在操场打篮球，恰逢大雨，像落汤鸡一样跑回教室。

中午的教室总是人很少，几个走读生都不爱呆在教室。

他以往在中午看得最多的是，宋清音和祁瑾宴坐在一起，一个喂题，一个写题，宋清音看祁瑾宴的眼睛里总是有光，当祁瑾宴含笑看她时，她却总是低下眼眸。

此时，郑舣看见宋清音站在窗台前面。夏城一中的窗台像飘窗，学生喜欢把书堆在上面。

宋清音正低头翻一本生物课本，听见动静，很慌乱地合上封面。

郑舣转着篮球走回座位，顺口问：“宋清音，你在翻祁哥的书啊？”

教室清寂，宋清音背对着他，没有说话。

郑舣向来没心没肺，在长久沉默中，疑惑望向宋清音的背影，第一次感受到某种静谧，破碎的张力。

他咽了咽口水，想安慰几句，到底没想出什麽合适的话。

周考，月考，期末考。

宋清音考到年级第一，渐渐和第二名拉大差距，没有人可以再超过她。

她站在了祁瑾宴曾经的位置上，可是身边没有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班级空位越来越多，有些同学参加了985、211院校的保送考试，已经定下前程。

宋清音拒绝了保送，执意要参加高考，目标是T大。

高考前夕，夏城一中要收拾出来作为考场，很多学生在撕书，纸页如雪片纷纷扬扬落下，高一高二的学生在喊楼，大声说“学姐学长，高考加油”之类的。

邬巧在一片闹腾里欢欢喜喜地把书丢到教室门外，高高兴兴地说马上就要解放了。

宋清音没有撕掉任何一本书，她找了个箱子把祁瑾宴的书堆进去，然后把自己的书也叠在一起。

整整齐齐，好像他仍俯身在她耳畔说话。

那天她就抱着这个巨大的纸箱回了家，妈妈看着她沉默了一剎，没问她从哪里搞来这麽多的书。

晚上，妈妈进来给她送了一杯牛奶，问她在哪个考场，说要送她去高考。

“不用。”宋清音说，“我自己去。”

她打车去了高考考场，然后又打车回来。三年寒窗，日夜苦读，那个耀眼的人教给她的所有解题思路，好像都留在了她的条件反射里。

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笃定的试卷。

做完最后一科走出考场的时候，六月的太阳高悬在天上。日光刺目，空气中浮动石楠花浓郁的气息。

宋清音随人流走出学校大门，门外站着许多家长，他们交头接耳地说话，在她走出时扫视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等待自己的孩子。

浮世喧闹，宋清音把手插进兜里，像第一次来到夏城那样，独自一人离开。

不知道走了多久，沿街有一家店铺用音响播《烦恼歌》，歌手唱：“ 人间疾苦知多少，花开到花落知多少。”

宋清音驻足听了很久，直到音响里播放下一首歌，她才举步离开。

余晖洒落，宋清音的高中时代在她静谧的脚步声中悄然结束。

她忽然想起罗曼·罗兰的那句“人生不售返程车票。”

此后终年，再不複返。

信徒

高考成绩放榜那天, 宋清音刚做完家教回来。

她回的是自己的出租屋。

高考后她给自己找了个家教兼职，租了房子，从月景水榭搬了出来。

那时妈妈还没回来, 妹妹看着她一箱一箱往外搬东西。@无限t好文，尽在

妹妹攥着电视遥控器，什麽也没说。

等到宋清音搬完最后一个箱子, 转身想关上雕花门时，妹妹突然开口：“姐姐。”

宋清音一怔, 她从来没听见妹妹叫她姐姐。

妹妹问：“你要走了吗？”

“嗯。”到底承蒙叔叔关照, 宋清音想了想，在身上摸索一通, 从兜里掏出十几个硬币, 想给妹妹拿去买棒棒糖。

妹妹说：“姐姐你等等。”

妹妹放下遥控器, 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回房间捣鼓什麽。

热浪排空，门外没空调，连空气都微烫。

宋清音站了一会儿，疑心这个小姑娘在戏弄她。宋清音搬起箱子去按下楼的电梯，听见妹妹从门内跑出来。

妹妹连拖鞋都没换, 脸颊鼓起有点生气：“你不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