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可以这样武断，用几句话、一个动作，操控她的人生。

她擡头盯着妈妈，妈妈的眼睛里写满从未有过的歉疚和悲伤。

宋清音低下头，把眼泪糊在衣袖上。

宋祝枝一直僵立看着她，拿着纸巾的手悬在半空。半晌后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联系什麽人。

淩晨一点，宋祝枝僵硬地把纸巾丢回小包，终于拿出了威严：“好了，他搬走了，回家。你不能在这里过一夜。”

宋清音擡起湿漉漉的眼睛，两双相似的琥珀色眼睛对视。

宋祝枝不太自在地挪开目光，片刻后又挪回去：“祁氏集团原本跟我们家工厂有合作，可能是那个叫祁瑾宴的小伙子授意的，现在合作撤销了，我从对接人那里得知他家搬走了。”

“去哪里了？”宋清音开口，嗓音嘶哑。

“……出国了。”

宋清音好像没听懂这几个字。怎麽会呢，这才多久，多麽荒诞，像电视剧。

“祁总——就是那小伙子的爸爸，当时他骂你，我太生气了，忘记把他和祁氏集团联系在一起——他吩咐对接人转告你一句话。”

宋清音：“什麽话？”

宋祝枝几乎不忍心了，可是这个又傻又执着的女儿看起来实在太伤心，说出这句话，也许很快就能放下。

毕竟，宋祝枝也年轻过，知道年少时轰轰烈烈的感情，过几年也就淡了。

宋祝枝定了定神，开口转述：“他说：‘你这辈子都和瑾宴没有可能了，没有把你家工厂搞黄，是因为瑾宴求我。但你放心，他很快就会忘记你。’”

……

宋清音后知后觉，自己其实不太喜欢祁父说话的方式。

有点奇怪的唯我独尊，像在自己的世界里做了很久的王。

星期一上课的时候，她脑子里还在转这个念头。

她上课时很少走神，直到数学老师点她的名字：“清音，你给大家讲一下这题的思路。”

她站起来，低头发现自己的草稿纸上无意间写满一个人的名字。

祁瑾宴，一个繁盛的名字，瑾是握瑾怀瑜，白璧无瑕；宴是安定平静，天下宴然。

“宴”和“清”还可以组词，例如清宴，意为清平安宁。

邬巧推过来一张草稿纸，上面写了老师提问的序号，36页，第五题。

宋清音翻开书看了一眼，一道拔高题。

曾经有一个人给她讲过这种题型，他穿着宽大的校服外套，修长手指转着笔，坐在旁边撑头看她，连眼睫毛微垂的弧度都迷人。

他说：“这种题很简单的。我们先画一条辅助线。”

因离得近，热气拂耳，宋清音心不在焉，又不敢不听。中途因为他给她递笔，她走神听漏了一个步骤，迷迷茫茫地看他，他笑，俯身凑近，她惊慌失措地闭上眼睛，听见他在她耳边说：“怎麽办啊，清音，做不懂这种题，我们只好去别的学校了。”

怎麽可以去别的学校。宋清音当时想，他最耀眼，也最温柔。

他会在篮球场上兇猛地进攻，打得对手节节败退，满场欢呼如潮水，通通涌向他。

光荣榜上挂满他的名字，在女生告白的时候，他总是像第一次察觉到这份爱慕一样，微微一怔然后柔声拒绝。

他像是一个被阳光全方位照耀的少年，藏着清冷的秘密，却仍然闪闪发光，光芒瞩目。

他天生属于最顶尖的学府。宋清音那时想到这里，颤抖着睁开眼睫毛对他说，我懂了。

“不是听漏了一个步骤吗？”他仍未撤走，用手指绕她的一缕发丝，指节修长，皂角香清淡萦绕。

“刚才突然灵光一闪。”她慌乱地补上那个步骤，侧头看他，“是这样吗？”

“嗯，清音真聪明。”他随着她侧头的动作松开手，也许是怕扯到她头发。

他有时候叫她宋清音，有时候叫清音，音音，怎麽叫都随他。

就像她这个人，早已在初见那一年，沦陷于他。

……

宋清音眨了一下眼睛，收拢自己的回忆，站在位置上说：“这种题很简单的。”

“我靠，宋清音要开大了。”郑舣怪叫。

“老师已经叫了三个人起来解答这道题了，清音终于能解出来了吗？”

全班插科打诨。数学老师维持好秩序。

宋清音喉咙有一瞬间干涩：“我们先画一条辅助线……”

祁瑾宴的位置一直是空的，四季更叠，常绿乔木好似没有变化，照旧在他桌面投下婆娑树影。

为了保护视力，每隔两周要换一次组。第一次换组时，宋清音担心有人丢掉他的书，把他桌肚里的书本都拿出来，搬到班级置物的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