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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居野趣(17)

作者:朽月十五 阅读记录


甜酒酿里浮着好些米粒,甜滋滋的,又有点发酸,香秀只在她表姐家喝过一次,合她的胃口,不免多喝了些。

没过多久,她脸上泛起薄红。

也很乖顺。

平日水生让她喊他的名字,香秀总咬着牙不肯叫。

这天夜里,她倒是不知道喊了多少声,嘴里混着黄酒和甜酒酿的香味。

水生总喜欢慢慢磨,床榻也轻轻摇。

他还会边做边哼着山里山的童谣,香秀便恍如掉进了新嫁人时的夜里。

他动几下就哼:拜拜观音堂,花被花眠床。

一直哼到香秀攀着他结实的臂膀,眼睛跟水浸过了一般。

他才唱完最后一句,白夹里,红缎被,夫妻双双困进里。

水生其实很能哼童谣,父母刚新丧时,福妞和满仓整夜哭,他就会哼着童谣来哄他们。

这会儿倒变成了香秀哭,他就搂着她,轻轻拍她的背唱,“火萤虫,夜夜红,公公挑菜卖胡葱,婆婆劈篾糊灯笼…。”

直唱到夜深人静。

不过哪怕他这样哄,香秀第二日仍旧没给他好脸色,她凑到水边时看眼尾还红着呢。

“诺,全给你喝,”香秀发了恼,把甜酒酿塞进他怀里,“我是不喝了。”

水生接过罐子放一旁,只笑着说:“我也不喝,叫它烂着吧,十五文钱呢。”

香秀瞪他,也抱回了那罐子,懒得同他说嘴,水生仍黏过来。

一晃惊蛰过去,春昼晴和,正是晒笋的好时候,水生清晨挖了笋来,香秀就用刀划开笋壳,取出里头的笋来,上锅里煮熟煮透,切成片晾在竹架上。

每日小院子里都是笋味,顿顿也少不得笋,吃的人像是被笋腌渍入味一样。

这样的天里,香秀同水生也越发亲近了起来,之前总不喊名字,这会儿也不再羞于啓齿。

转眼到了春分饲蚕时节,何家村不少人养了蚕,香秀不养蚕,忌讳太多。她仍编着篓子,或是采些蒿菜、蒲公英或是蕨菜来,自家吃,晒成干菜,也有拿镇上去卖的。

日子便这样一日日平淡过下去,偶也有惊和喜,好比这日,香秀的表姐同闺中时的好友来看她了。

猪油菜饭

香秀贫乏的生活里,处得好的只有她表姐和住在她对门的杏梅。

杏梅说话很爽朗,她进了院子把挎着的篮子搁桌上,笑道:“正巧有来何家村的船,我跟阿姐说来看看你过得咋样。”

表姐拉着香秀细瞧,板着的脸这才松快了点,她说:“胖了些。”

她私底下问香秀,“受欺负了没?看着你那男人不咋好相处。”

香秀瞧见她们过来,脸上难得的欢喜,又忙摇头,“他跟阿姐你前头说的那些人不一样。”

为了宽表姐的心,她捡了几样事情说。

表姐心下宽慰些,她从小就心疼香秀,又瞧着一打自己进了屋,就去里头烧茶水的水生,有了些许笑意,改了口说:“那瞧着妹婿还有些样子。”

杏梅在那喊,“说啥呢,香秀你来这。”

“我和杏梅给你备了些东西,”表姐拉着她的手说,“早早就想着来看你,家里也忙,刚好捡了个空閑日子来。”

“姐你瞧你,又说些客套话,”杏梅打断她的絮叨,把篮子里的东西挨个拿出来,“给你带了罐糟油来,拌马兰头滚一圈糟油,你爱吃这口。”

杏梅瞅了瞅院子,她继续拿东西说:“自家做的豆瓣酱,你这应当也没有。”

表姐拿过一布袋沉重的东西,扯开袋口,里头全是梅干菜,香秀垂头想要落泪,这一瞧就是表姐的手艺。

两人还给香秀带了一小块箬竹壳包得严实的火腿,一小篮十几个的鸡蛋。

本来两人都成了家,上有婆婆管着,下又有孩子要兼顾,出来一趟并不容易。又念着香秀,东拼西凑送了点东西来给她,毕竟往后再来就难了。

香秀晓得表姐的婆婆抠门,杏梅的姑子难缠,如此不容易,她想想又要落泪,到底憋住了。

她说:“又不是日后就不见了,送这些来我都不安心。”

“阿姐你过生那天我总要去的,还有杏梅家的大娃,不是转眼也满了周岁,我总要来的。”

香秀是得了别人一分好,便记着这份情的人,她心里想着,满仓和福妞捧了碗鸡蛋桂圆茶来,福妞喊:“姐姐你们来喝茶。”

“这麽乖的小囡,”表姐忙接过,一人给塞了几颗猪油糖。

“阿姐,杏梅,你们来得早,先吃着垫垫,晌午留在这吃,”香秀说完,又摸摸福妞的脑袋,“你和哥哥在这里同两位姐姐说会儿话。”

杏梅吐出圆溜溜的核,忙站起身道:“不吃不吃,到时候赶不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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