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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居野趣(7)

作者:朽月十五 阅读记录


水生擡脚瞅瞅自己的鞋底,果然裂开了些,他又看满仓的,那小子鞋底还牢着呢,福妞的更不用说。

他站在香秀身后,瞧着她低头糊布的样子,心里便觉得喜滋滋的。

伸手摸摸香秀的发髻,她扭头瞪他,水生就露出笑来。

满仓偷偷对福妞说:“大哥指定有点毛病。”

福妞好急,“什麽毛病,要去看郎中不?”

满仓楞住,他随即大笑,闹得旁边鸡窝里的鸡也跟着一道叫,福妞叉腰在那里喊坏哥哥。

香秀也随着笑了声,水生叫两人别耍猴戏。

好生热闹。

豆腐生

天上星子高挂时,何家的小院有了动静。

水生挑着两桶泡好的黄豆,香秀提着木桶,福妞和满仓打着哈欠走在前面。

村里偶有几家亮起了灯火,伴随缫丝的嗡嗡声,拐过一条小巷口,就到了水生三叔家。

他家是专门磨豆腐的,三叔三婶在家磨豆腐,他们儿子就划着船沿河叫卖,实在忙不过的时候,也会让水生来帮忙。

到门口是三婶来开的门,她热切地拉着香秀,又一手拽福妞,“来婶这里喝碗豆浆。”

“你说水生也真是的,叫你们来家里吃顿饭,死活喊不来。”

院子里满是豆腥味,屋里大锅里烧着豆浆,昏暗的油灯下,三婶舀着豆浆还要抱怨水生。

三叔坐在竈后头,往竈膛里填柴火,喊着:“你个嘴巴咋这多,别说了,叫水生媳妇听了多不好。”

香秀有些腼腆地说:“该让叔婶到我们那吃一顿的。”

“哎呦,我就说香秀贴心,也不枉我去年搁你家跑了那麽多趟,给水生寻了个好媳妇,”三婶乐呵呵地说。

香秀琢磨着这话,脸上有些热意,想来是被滚烫的豆浆给熏着了。

屋外传来石磨的响声,三叔从竈台后出去,三婶也要点豆腐,走到后院喊了她女儿小桃过来作陪。

小桃才十四,嘴巴活络得很,见了香秀就喊:“嫂子。”

也不称堂嫂,毕竟她叫水生也是直接喊哥的。

“改天我寻嫂子你来玩啊,”小桃还是玩心重。

挨了三婶一掌,“玩啥,你好好练你的女工去,你个兔崽子,一天天净想着美事了。”

小桃撇撇嘴,香秀笑笑说:“三婶不妨事的,让小桃过来我们这做绣活也挺好。”

三婶听她这麽说,又立即转换了语气,“叫她多跟你学着点。”

一时说笑过去,外面的石磨声停了,水生过来喊:“香秀,我们回去了,婶你们忙着吧,卤水我自己到家点去,别耽误你们的事。”

“叫成子给你推回去不?”三婶掀开了草帘子出来问。

水生将麻绳挂在扁担上,稳稳挑起满满的生豆浆,丢下句:“不用,我挑得动。”

三叔说:“好小子,属你有把子力气,走道慢些,别洒出去了。”

他嘀咕,“喂了土地爷那也心疼啊。”

水生的力气不是吹的,一路挑着两桶豆浆愣是脚步没乱,一点没撒回了家。

竈台后的柴火没了,满仓抱着捆干柴过来,嘴里道:“要引火的松针剩不多了。”

水生拌着给毛驴的草料,头也不擡地回:“等下晌后我去砍些来。”

香秀用小竹棍撩起豆浆上凝结的豆皮,等它滴干,叫福妞晾到外头去。

豆皮晒干后耐放,只要没遇到梅雨天,就不会长霉。她便候着这两锅豆浆,多捞些豆皮来。

等豆皮的时间里,她也没閑着,坐在前面矮凳上编鸡笼,偶尔问一嘴,“你们吃不吃腐乳?”

“吃的话,我做几坛子来。”

福妞和满仓没吃过腐乳,倒是水生吃过,他娘在时每年都不嫌麻烦地做上几坛子,等他娘没了后,腐乳就从这个家里消失了。

“做这麻烦,”水生怔仲了会儿才开口。

“不麻烦,我做点来,”香秀才不嫌麻烦,只是觉着时间不够好,立冬到立春才是做腐乳的好时候,不过春天暖和点,老豆腐上的白毛发起来也快些。

水生说:“那我去劈些竹片,钉几个竹板,之前那些都朽坏了。”

香秀轻声同他说话,“再做个大的,往后好熏豆干。”

刚做成的竹板烤的话得出竹液,得反複熏到焦黄,烤的里头也干了,那才好熏豆干。

水生劈竹子的工夫里,最后一张豆皮被香秀夹起,沾在一块,她用筷子分成两半,撒了些红糖让满仓和福妞吃。

等豆浆点了石膏,香秀舀起豆花倒进纱布里,豆花贴着纱布一点点填满四方格,豆腐水滴进下面的木盆里。

水生叠起纱布一角,在豆腐四方格边缘各插一根筷子,那积聚起来的水便顺着孔洞滴了下去,再盖板压小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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