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跟着智子们一起向前，她再次见到了沉眠中的蚁后。蚁后不远处还有个人，雁认出来了，那是柳戈。

黄沙已经淹没了她的身躯，很快就会到她的脑袋。再之后，就是永远的沉眠。

智子们已经快速地靠近蚁后，她们急切地拥抱母亲，身上的红色蚁群也在涌向蚁后的身躯。

“雁，你也来。母亲抱抱你。”

雁向蚁后红走去，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近，只是雁用最后一丝理智回複道：“不。”

蚁后久久没有说话。

沙丘中出现了一只枯糙的手，它尽力握住了雁的脚踝。

柳戈还醒着，她努力够到了雁的身体。

“雁，醒过来。”她说道。

那声音粗糙到难以想象，像是压榨了人的最后一丝生命力才能发出的声音。

雁的眼眶中红色蚁群还在繁衍。她控制自己努力转了方向，走到柳戈面前蹲下，雁握住了柳戈伸出沙丘的那只手。

在握紧那双手的时候，雁似乎升起了无尽的勇气。雁擡起另一只手，努力够到眼眶，然后用力挖掉了自己的那对眼睛。

伴随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雁眼中的两窝红色蚁群坠落了。

“雁。”柳戈在那干枯的沙面上滴落了两滴眼泪，她在拼命挣扎妄想脱离沙丘的桎梏。

在那之后，沙丘中只剩下沉默，这里连一丝风都没有。

蚁后的身边围绕了一圈生灵，只剩下雁和柳戈孤零零地手脚相握。

“其实我也有幻想过这一幕。”蚁后出乎意料地开口道。

风声渐渐传来，也许很快雁和柳戈都会被沙丘淹没。

“走吧，你们该庆幸我还残留着一丝人性。”蚁后说完这句话，她的身躯又逐渐被吹来的黄沙淹没。

蚁后身边的生灵们正在一个个消失。

雁低头看了看，她们的身躯同样在消失，与此同时沙丘之上的雁和柳戈醒来了。

她们被蚁后驱逐了。对于其他智子来说，这是莫大的浩劫，但对于雁和柳戈来说，她们却是侥幸逃出生天。

族群沙丘靠蚁后维持着秩序，这意味着全方位的管理和控制。

一切为了族群。

那麽多的日日夜夜，蚁后在坐拥权力挥斥方遒的时候，也会有那麽一丝对身而为人的怀念。而就是这一点点残留的人性，让她放弃了对雁和柳戈的同化。

“雁，你的眼睛还在。”柳戈竭尽全力站了起来，她扶起雁的脑袋，急切地观察着雁的眼睛。

雁笑了，很难想象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能笑出声。

“走吧。”雁振奋地站了起来，她十分兴奋地说道：“我们活过来了，向下一站进发。”

第 19 章

与来时的漫不经心不同，她们这次往云梯走去的时候更显谨慎和迫切。

沙面上留下两对长长的脚印，然后很快又被新的风沙抚平。

“雁。你疼吗？”

雁沉默数秒，开口道：“不疼了。”

柳戈在想雁当时是以何种决心才能挖去自己的眼睛，她牵着雁的手一起向前走着，突然说道：“雁，如果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你可以先保全自己。”

“不一定要救我。”她又补充了一句。

“黑渔海的海娘子不会放弃同伴。你是我的同伴。”

雁的一侧翅膀仍是洁白的，不过上面粘满了沙粒，雁是位高尚的天使。

“你说我们能上到哪一层？”柳戈说道。

“不知道，走到哪儿算哪儿。我不畏惧死亡。”

柳戈落后于雁一步，她看着雁的背影，说出了内心的想法：“雁，我们要活下去。哪怕生活不尽如人意，但是活下去就有意义。”

雁，不要自毁。柳戈内心轻声道，她觉得面前的雁看上去无比坚强又可靠，但隐约间却能看到她正在破碎的身躯。

很快，她们就看到了云梯。

此时，雁也回头应道：“我们会活下去的，活得比谁都好。我们会获得应有的回报。”

她对着柳戈露出一个微笑，那个笑容在烈日的照耀下散发着阳光的芬芳。

远处有杂乱的战斗声。

血红蚁群的蚂蚁正在制伏对面的黑蚁，她们在抢夺沙丘中的克比。

雁望了一眼，她看到了其中奔跑速度最快的十六只脚蜘蛛。蚁后赋予了蜘蛛疾行的能力，她会是这场战役中制胜的重要因素。

也许在此刻的沙丘上，还有许多场战役正在打响，竞争从未停歇过，不过这已经与雁和柳戈无关。

“走吧。”雁向云梯处守卫着的蚂蚁交上了通行克比。

她们进入了云梯，却不得不感到忐忑。

第89层会是什麽？

“我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