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应该做的。”雁对别人总是有种发自内心的善意。

雁洗干净身上的污渍，清澈的水珠从她的面庞滴下。

她看着柳戈，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道：“柳戈，我觉得我们在做的事很残酷。”

“怎麽说？”

“她们并不想搬家。我们强逼着她们离开了自己的家。”

此时的蘑菇屋能听到她们的对话，但她见惯了这种场面，她沉默着收回了根须，留给她们一片安静的空间。

雁接着说道：“黑渔海也有自己的智脑，藻是我们的统领，她也控制着我们栖息地的一切。但我们从来不会为了住处而争吵，也不会让海娘子们四处搬家。”

柳戈想了想，回答道：“因为海娘子们出海为生，但是这里的蘑菇必须依靠土地来生存。土地就是这些蘑菇最大的资源。不一样的，雁。生存环境不同，所以生存方式也不同。”

她们在蘑菇屋内躺下，静静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明天还有明天的任务，如果说蘑菇们靠土地生存，那麽她们则是依附在蘑菇身上的飞虫，从一个蘑菇身上飞到另一个蘑菇，存活在蘑菇国的每分每刻都在汲取着各类蘑菇的生命力。

然而她们也只是智脑一个微乎其微的分支而已。更庞大的地下网络将所有蘑菇的生命串联在一起，按照运转规则随意组合排列，形成了所谓的“智脑”。

她们在这个蘑菇国度过了又一个夜晚。

在柳戈的梦中，她感知着一个网的呼吸和律动。

当她顺着其中的一条线往下看的时候，那个发亮的网捕获了她，她进入了智脑当中。

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什麽感受。

柳戈想起了她来到灯塔世界的第一天，当时是极度的震惊和无措。

现在她的心却是十分开阔且激昂，她聆听到了许多形形色色蘑菇的呼吸声。

第 22 章

除去呼吸声，还有窃窃私语。各种小道消息和八卦就这样进入了她的脑海之中。

“你能看到我”柳戈听到了智脑的声音。

“是的，智脑。我为什麽会来到这？”柳戈问对方。

“我在思考的时候经常会捕获一些外面的意识完整体，有时是蘑菇，有时是鸟兽，有时是人类。”

柳戈凝神看着网络中亮着光的各个节点，说道：“我能听到蘑菇们在说话，她们在你这里寄放了一部分意识吗？”

“你的说法很有趣。严格意义上，不能这麽讲，因为这些意识是流动的。你可以细听，有些声音会消失，有些声音会加入，这是一个动态的网络。很多蘑菇们来来去去，我不会阻拦他们。但是事实层面上，我可以强制接入他们的意识。”

“白蘑菇说智脑是整个灯塔最具想象力和创造力的存在。”

“他夸大了我的能力。我只是承载蘑菇思维跳跃、流动、变异的载体，我能成为指挥中心，但不能成为最高智慧中心。”

柳戈感到奇怪：“如果你不具有最高等的智慧，怎麽能做到指挥大家呢？这会给族群带来损失。”

“你以为领导者都是拥有比其他更出衆的智慧吗？”

“当然。”

显然，智脑并不赞同，它对柳戈说道：“我认为领导所做出的指挥都是群体的选择，领导者只是顺应民意的工具。”

柳戈笑了，她说：“也许这可以用来解释为什麽有些政策是如此不切实际。毕竟，这一切都是民衆自己愚昧的选择。”

智脑听出她语气中的讥讽：“你似乎很不认同这个观点。”

柳戈回应它：“我只是不喜欢你这种说法。我接了你的任务，但是每次执行都看到蘑菇们在搬迁时的抗拒和争斗。既然你颁布了任务，就要承认自己对其负责，而不是说这是群体的选择。”

智脑不回应了。

柳戈有点无聊，她在观察这张网络的呼吸，她还能听到白天的黑心蘑菇在梦中呓语。

“夺回来，夺回来，我一定要夺回来水渠。”这是1号的声音。

“五星好评，我要五星好评。明天要对雁和柳戈更热情呦！”这是蘑菇屋的喃喃自语。

柳戈有些无聊，她在这片网中打了个哈欠，也许她应该脱离智脑回去好好休息。

正当她想要离开的时候，智脑却突然对她开口说道：“你想不想知道蘑菇国所有蘑菇的共同心愿？”

“如何制造出克比？”

“是的。每天大概有37850万个关于制造克比的蘑菇猜想流入我的中枢。”

“那麽你的结论是什麽？”柳戈问它。

“生灵死后会变成克比进入深渊，我们无法拦截。通过死去生灵的灵魂直接获取克比是不可能的，但是最上层可以通过特殊方式拦截从出口溢出的灵魂碎片。我们因此要在统治者手下乞食，但是蘑菇们对于制造克比存在另一种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