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后一个月，他突然收到了一封信，寄件人是外婆。

信中外婆向他道歉，表明了对他的喜欢，也很直接地点出他们没法在一起。

「因为我要搬走了，所以我才有勇气写下这封信，写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但很遗憾，也正因此，我和你注定错过。」

这是外婆信里的一段话。如果没有离别的契机，她就不会写这封信，两人继续僵持，不论怎麽看，依旧是个死局。

看完信他才明白，外婆那晚没去聚餐是因为考砸了，在房间哭了一晚；那个隔班的同学是她邻居，他们只是短暂的路搭子。

他立马找去外婆家，可她已经搬走了。

于是他将那封情书塞进了门口的信箱。

“我故意多写那一行字，就是图个盼头，想着如果她回来看见这封信，我怕她找不到我，”他把信纸折叠放回信封，无奈地说，“因为那时候我也要搬家了。”

窗外夕阳的余辉斜着穿透铁网，照亮半间屋子，将桌面分割出一片不规则的阴影。洁白的瓷杯盛满了茶水，她把杯子往外推，光线落在水面散着金光。

这样的场景是暖的，但何夏苓心中却缠着一丝苦涩。

“您后悔吗？”她问。

“不后悔，但是会遗憾，”他把开水倒入玻璃茶壶，

“就像泡茶，用的都是好水和好茶，因为我时间没把控好，导致茶水不行，这没什麽好后悔的。但是会去设想，如果时间够，如果我早点去找她，结果也许就不一样了，这更偏向于是遗憾。”

按下按钮，茶水滤入杯子，“只是，”他顿了一下，“这世上哪里有什麽如果。”

“是啊，”她声音有些低，“没有。”

后面几杯茶的时间里，何夏苓把外婆的故事笼统地讲了一遍。

茶水喝完，故事也都结束。何夏苓準备离开时，客厅响起门铃声，张教授去开门。

她又坐回沙发，往门口探了一眼，只看到灰衣白裤的边角，没太在意，拿出手机继续约车。

“哎呀，你小子，还没忘记我这个老头子！”

“正好我刚回国，听说您也回来了，就想来看看。”

何夏苓愣住了，手指停在屏幕边缘，再次看向门口，恰好张教授把人带进来，看清人脸后她差点没拿稳手机。

“夏苓，他叫连轺，也算是我的学生，”张教授同她介绍，“他的名字就是一味中药，你肯定知道。”

见他倚在鞋柜旁正挑眉看她，有些意外的神情，何夏苓点头说知道，接着张教授又转身跟连轺介绍。

她战术性地拿起杯子继续喝茶，却感觉越喝越渴，盯着杯子皱眉。

连轺轻声哂笑，扯了下唇角，把两个盒子交给张教授，说了句“嗯”回应他。

张教授察觉到微妙的气氛，问连轺：“你认识？”

“认识。”他说。

“但是，”何夏苓迟疑片刻，放回杯子补充，“不熟。”

连轺目光闪了闪，踩着拖鞋坐到她旁边，拿过茶壶帮她往杯子里加水，意味深长地重複：“嗯，不熟。”很刻意地咬重了那两个字。

他坐下后，何夏苓清晰地感受到沙发随之下陷，他们挨得很近，连轺伸手时贴上了她的小臂，许是出汗的缘故，他手臂有点凉，何夏苓忍不住多蹭了一下。

连轺唇角不易察觉地牵起半寸弧度。

张承宇也坐回原位，端起茶杯吹气，眼里藏着笑，看破不说破，“连轺，你现在回国都有什麽打算？”

“华大那边人才引进，聘请我担任建筑学副教授。还有个朋友的工作室也在考虑。暂时都还不急。”他说，右手自然下垂覆上何夏苓的手指揉捏，力气时轻时重，

“您呢，还回澳洲吗？”

张承宇摇头感慨：“落叶归根嘛，人老了，总是希望离家近一点。”

“也好，”他弯唇笑了笑，“我能经常来看您。”

何夏苓趁机把手挣开，紧接着又被抓住，她用力掐他鱼际，反而被抓得更紧。

没有办法，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张教授，我也该回去了，如果您想看外婆，随时联系我。”连轺这才松手。

张承宇说：“好的，路上注意安全，有空常来。”

何夏苓起身说好，要从他前面经过时，指尖又被捏住，“我送你。”

“这样好，”张承宇脸上堆着笑，看了眼连轺，将最后一点水倒进杯中，“不然你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

连轺勾了勾唇，蹭了两下她的指甲，很自然地收回手，看不出破绽。

老式小区楼层都比较少，一般没有配备电梯。张教授家就在二楼，走完一个双跑楼梯，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单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