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一小段路，连轺帮她拉开车门，何夏苓坐回位置上，笑着反问：“为什麽不愿意？”

副驾驶的车门关上，他从另一边绕回主驾驶。

在汽车发动前，连轺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几秒，说的话更加耐人寻味：“那你愿意和不熟的人做饭吗？”

车内一片灰暗，只有中控屏亮着光，何夏苓捏着包的拉链来回滑动，扭头看向窗外，轻咬嘴唇，没有回答那个问题，两人无端沉默的氛围似乎比空调的冷气更凉。

拉链又一次滑紧，何夏苓把包扔到另一边，铁链蹭到车门发出摩擦声响，她直坐起身在屏幕上滑动连轺的歌单，点了一首《Yesterday Once More》。

……

“When they get to the part

Wherehe's breaking her heart

It can really make me cry

Just like before

It's yesterday once more”

……

怀旧温柔的旋律缓和了车厢内安静的气氛，她前臂搭在扶手上，食指跟着节律轻轻敲击。繁华的商业街布满霓虹，路边的汽车和行人一闪而过。

也许是这首歌的缘故，她又想起了外婆和张教授的遗憾经历。

张教授讲完那段故事后，感慨说：“以前年轻的时候，总是会有各种考虑和犹豫，害怕失败、没勇气去尝试。现在老了，想犹豫也没机会了，反而觉得那时真的很傻。”

“夏苓，希望你不要走我们的老路，年轻人，不要有太多的后顾之忧，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这是一个前辈对晚辈的劝诫。

各种矛盾和纠结的情绪像无数条毛线杂糅在一块，剪不断，理还乱，让她更加混乱。

马尾绑的紧，有些扯头皮，她把发绳往后拉又感觉太松，最后干脆拆了套回手腕。

何夏苓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去我家坐会吗？”她把车厢音量调低，语气平淡无波，“有件白衬衫要还给你。”

他的神色沉了些，左手抵在窗边，食指侧缘贴着下唇动了动，“想跟我划清界限？”，黯哑戏谑的嗓音也沾染了冷气。

“没有，”她顿了下，斟酌片刻：“我只是觉得，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他微微皱眉，迟疑半晌缓缓地说：“我以为我们不用分得这麽清楚。”

何夏苓愣怔两秒，莫名有一种难言的情绪闪过，扭头看着他，话题有些跳跃：“你之前谈过女朋友吗？”

“没有。”

何夏苓：“但是我谈过一个男朋友。”

见连轺没什麽表情变化，她抿了抿唇，转头继续说：“因为导师的撮合才在一起，两个人纯粹有名无实，前不久刚分，”她撩起一缕头发在鼻尖嗅，“他提的，最后还说我的心是石头做的，他捂不热。”

车停在楼下，旁边黄白的光线从窗外折射进来，连轺看着她淩乱的头发，心底勇起一股酸涩感，堵在咽喉不上不下。

何夏苓双手环在胸前，将头稍微往后仰，“这件事我表面上是不在意，对外宣称反正也没有感情，但从客观事实来说，我是被甩的那个，怎麽可能不难受，更何况……”

她侧头看向连轺，唇角微勾，无奈地笑了：“我还是一个特别高傲的人。”

连轺解开安全带，撩开她额角的头发，拇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指腹沾染了湿热的液体，他两指擦了擦，语速很慢：“我知道。”

何夏苓擡手握住他的手腕往下拉，温热的手掌贴着她的脸颊。

她低头在掌心落下一个吻，又擡头看他，“我不想再被舍弃了，所以我不停地犹豫、分析利弊，我怕爱情会转移，也怕激情退却彼此心生厌烦，就像那次露天电影的男女主。”她垂眸盯着他手臂的肌肉线条，喃喃道：“我其实很自私的，也很胆小。”

连轺指腹轻轻扫过她的皮肤，在沙滩见的第一眼，他就看出了她的破碎感，仿佛随时会化成碎片，而那层僞装的高傲是她最后的防线。

他在国内外见过各形各色的人，在画布上绘过的人也不计其数，却唯独沉溺于她身上的那种碎，也许这就是他的“瘾”。他想要将那些裂痕抚平，就像是修複一件破碎的文物，只是何夏苓一直没给他靠近的机会。

而今晚她主动将过去的伤痕揭给他看……

“因为我的家人都是搭伙过日子，所以我从不相信爱情，也不渴求自己能够遇见。”何夏苓轻轻放开他的手，视线落在挡风玻璃外的架空楼，“你问我是不是怕爱上你，我给出的答案是肯定的。”

“爱，它包含了真心、责任，还有无悔。”她的语气忽然有些认真，“你知道的，我不可能轻易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