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直往上冒的热气熏得她眼睛生疼。

等到汤药可以入口了，钟大夫拿掉老太太嘴里含着的人参。

他利索地让人掰开老太太的嘴，把一整碗汤药往里灌。

咳嗽声响起，老太太嘴角流出一抹汤药。

她睁开双眼，什麽都还没来得及说。

“噗——”

老太太嘴里喷出的鲜血染红了被子，也染红了钟大夫的胡子。

二老爷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趴在老太太身上哭喊：“娘！”

黎霜绛被吓到了，两只手捂住嘴巴。

第 31 章

陶学理屏退了所有伺候的仆人。

只留下一个贴身伺候的长随守在门口。

他自己双手抱头瘫坐在角落里，两行清泪兀自流个不停。

杜柱子连滚带爬地跑到门口，嘴巴贴着门说：“老太太没了”。

陶学理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对着东北方向无声吶喊：“祖母。”

贴身长随一把推开杜柱子，杜柱子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二郎君，事不宜迟，必须马上离开。”

陶学理幡然醒悟，他跌跌撞撞地跑向后院的马舍。

带着贴身长随骑马星夜赶往外地。

天明时刻，二老爷依依不舍地放开老太太已经冰凉的手。

他流着泪对婆子们说：“你们仔细点，帮老太太穿妥帖喽！”

郑嬷嬷带头回答：“二老爷，您放心吧。”

黎霜绛昨夜守了半宿，实在支撑不住。

她禀了二老爷，得到同意后才回来自己房间休息。

天一亮，阿诸就把她叫醒：“太太，老太太那边的事情很多。大太太不在，你必须去。”

黎霜绛揉揉脸：“给三郎君的信，你让人送出去了吗？”

阿诸：“太太放心，那人夸下海口，说一定会把信亲自送到。”

黎霜绛：“但愿如此，府里这般乱。大老爷要是回来了，局势对我们就更不利了。”

第 32 章

有些人的父母是父母，有些人的不是。

就像——

有些人的儿子是儿子，有些人的不是。

反而连畜牲都不如。

远在骈州府的陶大老爷收到了两封来自家人的书信。

先到的那封来自他的儿子，陶学理。

后送到的那封是陶二老爷的亲笔书信。

陶大老爷看完儿子的信后。

他在昏暗的书房，沉默地枯坐了一晚。

隔日早晨，收到二老爷的信后，陶大老爷并没有打开看。

他只是阴沉着脸走进厨房，把书信丢进熊熊燃烧的火堆里。

贴身长随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但陶大老爷就是知道他在身后：“笔顺，备马，我要回去一趟。”

***

陶学理亲自把信塞到陶大老爷住处的门房手里以后。

日夜兼程，一主一仆，俩人总算是出了江南西道地界。

遥望远处宽广的大平原，陶学理：“小爷总算可以放松下来。”

贴身长随：“二郎君，要不要去贾老爷府上借住几日？”

陶学理沉思片刻：

“也不是不行，你先去贾府通报一声。”

***

二老爷守在老太太的棺材旁。

已经一天一夜没喝过水吃过东西。

黎霜绛深怕他身子骨熬不住，跟着老太太就这麽去了。

第 33 章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也。

大老爷爱老太太，胜过爱自己的小儿子。

大老爷爱名誉和权利，胜过爱自己被活活气死的母亲。

这个家里，上至二老爷，下至郑嬷嬷，有很多颗脑袋都知道：

陶学理把老太太气死了，现在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大老爷回到府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二老爷屋子里。

他屏退了所有下人，只留下他和二老爷面对面坐在床边。

当时是深夜，房间的窗户被打开。

两个男人坐在床边，眼睛凝望着月亮。

不相干的下人都被赶回去睡觉了。

只留下大老爷和二老爷贴身伺候的长随远远守在洞门处。

没有人知道大老爷跟二老爷具体说了些什麽。

而所有人只知道的是：

老太太下葬以后，二老爷便从西樵院搬出去了。

他搬到了老太太生前居住的院子，终日礼佛，深居简出。

对外，大老爷只说老太太是得了恶疾，一下子就暴毙身亡了。

二老爷与老太太母子情深。

老太太死后，他自愿终日念经礼佛，为死去的老太太祈福。

黎霜绛知道真相不是这样的，可她不敢站出来反驳。

大老爷是当家人，有绝对的权威。

二老爷现在这个样子，不管府里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