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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境的挽歌(29)

作者:荒草游乐园 阅读记录


他拎着斧子回来複命,像一个英雄,他看见蒋霆熙露出一排整齐的,白色的牙齿,知道自己做得很不错。

“好小子,”他竖起拇指,川懂得这个手势是中国人表示夸奖的,学着他一样呲牙笑着,又听他说,“兵,一会儿你带他走。”

不等兵答应,男孩急着往前沖了一步:“先生。”

“怎麽?”他懒懒得打了个哈气,被晒昏了头似的躲进车里,男孩也想坐的那辆车,“想要什麽跟兵说。”

黑色的车门关上了,红色的房间敞开大门。

红色的灯笼,红色的纱帘,红色的肉和酒,红色的血。

男孩学会了女人每个月都会流一次血,也学会了如何亲吻,如何爱抚,如何做一个真正的男人。兵在一旁看着,却没叫任何人陪着。

“哥,”男孩突然觉得身体里有种难以形容的钝痛,像是有一双手揪着他的心和肝,拧一下又松开,“你怎麽不要?”

“我有老婆,还有孩子。”兵说,“是个女儿,很漂亮,你见过小孩麽?小婴儿,软软的像个小面团。”

说完兵也觉得荒唐,“你也是个孩子,你不懂。”

“我不是,”男孩辩驳道,刚才那件事做过了,就不是了,“我没见过。”

兵捏起一粒花生,放在嘴里慢慢地嚼着,又喝了一口酒。男孩也学着他的样子,猛灌了一口,呛得差点流出眼泪。

他吸了吸鼻涕,恶狠狠地盯着嗤嗤笑着的兵,他连她都打不过,更不用说兵。

他想快点长大,长成和兵一样的,真正的男人。

“她就那麽厉害?”兵没说她是谁,“你是真打不过她,还是怕伤了她被师父骂,还是,”两个男人对视着,互相试探,却又惺惺相惜,“还是舍不得?”

男孩肚子里那双不存在的手又扭紧他的肠胃,“我,”他推开缠在他腰上的那个女人,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几岁,身上很香,刚才他还觉得温暖舒适的香气被下午那股恶臭的记忆取代,“我不知道。”

兵又嗤嗤地笑起来,像只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家里的规矩。”

男孩的头嗡嗡作响,那柄斧子沉甸甸的,亮白的不鏽精钢,刃被磨得很薄、很利,削皮挫骨都不在话下。

“偷东西的下场。”兵的声音近在耳旁,他想起下午是兵截断了他想说的话,关上了那扇车门。

“断手……”男孩上牙打下牙,绝不是因为冷,“断脚。”

第 15 章

世间是常,彼因受缘。起爱生爱而不自觉知,染着于爱,为爱所伏。乃至现在泥洹,亦複如是。

她跪在半旧的软垫上,面前是一尊小小的佛像。两只金碗盛着水,一左一右,水面飘着两朵粉色的花瓣。香袅袅地燃着,只剩短短的一截立在香灰上。

“姑娘,”有人轻轻唤她,“老夫人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的母亲,和想象中不同,那是个身材娇小,面容清秀的中年妇人。头发剃了,戴着一顶软布织就的浅黄色小帽,穿的是庙里的居士服,白色的绵绸袜子包裹着一双小小的脚。

她先是站起来,双手合十,深深鞠了一躬,複又跪在夫人面前。

腹部沉甸甸的,像搁着一块热烫的烙铁。裤子里绑了月经带,据说这几天是不兴来庙里的。不远处传来诵经的声音,是庙里的僧人在上晚课,她还没有吃晚饭,忽然觉得口渴,手边已经有人送来了水。

“我有一些东西要给你。”老夫人说。

和他的语气很像,并非严厉的命令,温柔却不容反抗的嗓音。她擡起头,继续在对面的妇人脸上寻找和他的相似之处。锋利的眉,大而明亮的眼睛,鼻子不像,薄薄的唇。

待她端起水,不慌不忙地全喝掉,面前出现了一个箱子,深色的胡桃木,四角雕了繁複的花纹,箱子的触感是油润的,显然被珍藏了多年。

“打开看看。”老夫人说。

这麽小的箱子,装不下恶虎猛兽,但双方都知道这件东西背后的坏消息。

她沉住气,掀开木箱的盖子,淡淡的香木的味道,里面是两个小包袱。

“这是?”她不解。

“是我年轻时候的衣服,”老夫人说,“拿出来看看,也许你能穿。”

被白色纱布包裹着的是一件旗袍,她从没见过,更别提穿过这样的衣服。滑溜溜的面料,是真丝质地的,旗袍的颜色也是她从未见过的浅蓝色,绣着金色的花纹和淡紫色的鸟。

另一个小包袱里是一双绣鞋,颜色比旗袍深一些的蓝紫色,像傍晚的天空。

“为什麽,给我这些?”她可以想象老夫人年轻时穿着这一身的模样,温婉秀美,却无法想象自己穿上会是什麽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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