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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境的挽歌(37)
作者:荒草游乐园 阅读记录
两人又看了看阿远,显然被他那一身斑驳的血迹吓到,于是男人又朝着阿远拜了一拜。
不等蒋霆熙回答,阿远擡起手,砰,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女人的尖叫只一剎就消失了,透明的塑料浴帘染上绚烂的红,他狠狠闭了一下眼。
生气是有的,远不止愤怒的情绪,他狠狠甩了阿远一巴掌,那张清秀的脸迅速红肿,这一巴掌在寂静中比那两声木仓响更清脆。
阿远愣住了,舔舐唇角的血珠,毫不在意用手背蹭了一下,阴森地笑起来,“霆,你打我啊?为了两个不认识的人?”
蒋霆熙也后悔,先是后悔不该打他,再是后悔就不该带他来,“阿远,他们是无辜的,”后悔这件事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你这样随随便便杀人,”他说不下去,或许他和阿远小时候也不该在一起玩耍,“以后就不要再跟着我了。”
说完他推开阿远往外走,推的时候触到胸口,一手冷冷的汗。没走两步,阿远就沖上来,从背后抱住他,“你看那个女人好看是不是?”抱得很牢,挣也挣不开,“我把她杀了你不开心?”
他叹了口气,想到小时候的阿远没这麽胡搅蛮缠,那个女人算有些姿色,可他也没那麽容易随便对什麽人动心,他用力扯开阿远的手,“你想什麽呢,我们是最好的兄弟。”
禁锢就此松懈,“算我错了,”阿远的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认错认得漫不经心,“霆哥,你不要生我的气,回头我把他们葬在西边的墓园,好麽?”
人死不能複生,几个月的风平浪静,让他们都没有想到能有多麽严重的后果。
阿远是被宋尧年的人绑回家的,蒋霆熙也跟着去了。面色阴沉的将军身后是一位面容模糊的男人,只是看了一眼,他就醒悟,这是来为那两人索命的鬼。
“霆熙,”宋尧年没猜错,这事的起因是他,“阿远不懂事,你怎麽也不管着点。”
他还来不及辩解,阴影中的影子轻轻笑了一声,比深夜忽然响起的风还轻,“宋,我很忙,就别绕弯子了。”
宋尧年也不得不低头,蒋霆熙是后来才知道,死去的两个人是中国政府派来支援当地的教授,在农业和医药方面做了不小的贡献,所以他们才能住那麽好的酒店,只是不幸遇到了他们。
对那个人,宋尧年没有称呼,连说名字都是种禁忌,“您高擡贵手。”
手木仓上膛的声音,蒋霆熙很熟悉,窗外下着雨,进入雨季之后,炎热变得潮湿,屋子里有一种干燥的、香灰燃烧的味道,仿佛是死亡的气息。
他跪下来,“宋伯伯,是我的错。”年轻人是不怕死的,引刀成一快的沖动,几乎没有留恋,“我认罚,”他说,又猛然想起母亲还在庄园里等他,出来的时候答应了要陪她去庙里,“偿命……”他突然就有点说不出口,人活在世界上,再孤零零的,也有不舍的东西。
“父亲,”阿远沖上来,“不能怪霆哥,”他显得比自己还要勇敢,“是我开的枪,那两个人,”蒋霆熙觉得他好傻,宋尧年又怎麽会不知道,每一发子弹都有编号,“要偿命也是我来。”
如果阿远是个女孩,他真的会娶他。
“哎哟,”那个人又笑起来,被这场拙劣的表演逗笑了,“一命抵一命,你们俩不是正好麽?”
要是能死在一起,也不错,他又不觉得孤独了。
“别,”宋尧年转身快走了几步,到那人身旁低声说了句什麽。应该是报了父亲的名号,蒋霆熙趁着无人注视,看向阿远,对方也在看他,比起他单纯的感动,明显还有很多,他一直在回避且永远无法回应的,不为世人所接受,禁忌的感情。
阿远的眼睛很漂亮,长长的眼尾,瞳仁是浅色的,像只猫,咧着嘴对他笑着,像是在说别怕。
背后的汗毛却森森地竖起来,宋尧年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的东西他没看清,一道白光迅速在阿远面前闪过,犀利的惨叫声令蒋霆熙心乱如麻。
不成文的规矩,残废是不能当继承人的。阿远失去了一只眼睛,却保住了命。
宋氏也是从那一天北上,不出一年就占据了掸邦一半的土地。
“他心里怨我,”宋尧年说,“你也怨我吧?”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摇头,“宋伯伯,都过去了,”据说当年那个男人后来被折磨得求死不能,直到阿远走,宋尧年才终结了那人的生命。
“与其说是怨您,”他又说,“不如说是怨我,阿远想要的,我给不了。”蒋霆熙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那个女人,不过是庄叔领回来的一个孤儿,原本在庙里服侍母亲的,缅语和中文都说得通,才进了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