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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境的挽歌(41)
作者:荒草游乐园 阅读记录
一直到吃完晚饭,阿清都没出现,筝显然是失落的,可宋尧年不许女儿继续缠着她,“这不合规矩。”想必她提出的要求也不合规矩,她回到房间,摘下头上的蝴蝶发卡。
发卡是他从香港带回来的,精致的珐琅釉彩,点缀的蝴蝶牢牢地站在铁片制成的夹片上。房间里没有什麽打磨的工具,她轻轻捏着蝴蝶的翅膀,在水泥窗台上慢慢地磨着。
当天夜里,她睡着的时候还以为是在船上,依然有晃动的感觉,却睡得很熟。双人铜床和平时的小木床不同,更像他房间里的大床,床垫是柔软又有弹性的席梦思,夜晚的燥热让她蹬掉了被子。
有那麽一天晚上也是同样的场景,梦中的身体却比现在小一圈,女人的手替她盖上被子,很快是第二天,发生了什麽事,她被塞进柜子里,柜门紧紧关上,很黑,她很怕,怕到不敢出一点声音,很快就喘不过气,她从梦中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白色的丝质睡衣全被汗湿了。
那是什麽时候发生的事呢?她揉了揉闷闷的脑袋,为什麽梦里会出现他的脸?
这里没有人伺候她,她洗了脸,穿好衣服,走廊里,别墅的院子里,都站着守卫,却安静得像空无一人,依旧是饭堂,他居然起得更早,正一个人吃早饭。
“先生,”她走过去请了安,有人问她需要吃点什麽,她看了看他的碗,“一样的粉汤就好。”
“睡得好麽?”他问。
“还好,”她在他对面的座位坐下,隔着一整张桌子,能看到他眼眶下微微泛青,“临出门前,庄叔让我做的功课我已经做好了,都在书房的柜子里,您给我买的东西,我让妈妈收好了,在东边角楼床下的箱子里搁这,要是您不要,就送给丹。”她像是在交待遗言,却说得平平静静的,“还有詹姆斯拿来的合同,要改的地方也都写好了。”
他咽下口里的粉,又喝了口汤,轻笑道:“姑娘这是在提醒我,为我做了不少事?”他想不通她居然如此冷静,从上船到现在,昨天在饭桌上那麽坦然地提出不合时宜的要求,他以为她会求他,哭着请他留下她,再换一个随便什麽女人来办这件事。
“那麽大的家业,离了姑娘就要垮了?”他抓着餐布,米粉煮得恰当好处,汤汁也是美味的,鹹淡正好,他都想问宋把这个厨子要回去,却被她的话闹得没胃口,但他的计划却不能说,可在饭堂吵架也实属不该,“地球离了你就不转了?”却忍不住想用难听的话刺她。
她还是静静地听他说,像过去很多次那样,不争辩,等他喘口气的功夫才给不远处送餐的侍女点了头,对方战战兢兢把一碗刚做的粉端上来,然后飞快地跑了。
看他不再发话,她笑笑,夹起一筷子粉,吸溜到嘴里,酸辣的滋味,还有香茅草的清香,“先生您说笑了,”她一边嚼一边说话,这在庄园里是不许的,“我算什麽啊?那些事做的也不好,这麽多年您教导我,读书、写字,却没教导我怎麽看人的脸色,怎麽服侍别人。”
她喝了一大口汤,擦擦嘴,一口气说下去,“我只知道听您的话,听您的安排,要是有哪儿做得不好,您明明白白地骂一顿,抽一顿鞭子,”她不知道为什麽分别在际,他却一定要彼此说出最难听的话,“但要不是我惹您不高兴,气撒在我身上,我可不认。”
她的胆子是真大,蒋霆熙气得咬牙切齿,一时却想不出话去反驳她的伶牙俐齿,她是在明明白白地讽刺他,受不住自己的家,也受不住自己喜欢的女人,然后他还不得不暂时咽下这口气,彰显作为男人的大度,以及用最后的胜利来证明她是错的。
待他走后,她继续吃掉那碗米粉,摸了摸脸,温热而潮湿,泪水的触感令她胸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悲痛,不能在这里哭,也不能再和他说那样的话。
她很快收拾好了自己,阿平的车等候多时,她没想到阿平居然亲自来接,没跟这人,只有他们俩。
路上的时间她记住了,路边的标识物她也记住了,阿平没有像阿清那样给她罩上头罩,方便她欣赏沿途的一切。
“你不怕我?”阿平问。
她在副驾的位置,想着他开车的样子,把视线从窗外移到他脸上,“为什麽要怕?”
“其他人都怕我。”阿平说。
他今天换了身行头,和那些站岗的守卫一样,背心和长裤,看身板,没怎麽练过,她心里估摸着自己能不能打败他,然后看到他腰间别着的武器,迅速打消了那个危险的念头。
“不过,我从来不对女人动手,”阿平说,“他的妹妹,是病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