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

“我只是想搞明白一些事情。”丽尔急忙否认，“只要你不做危害荒漠城的事，我是不会对你做什麽的。”

“噢……”弗雷德慢吞吞地答了句，“如果我已经做了呢？”

什，什麽……

丽尔怔住，脸色立刻变了，呈现出一种惴惴不安的状态。

她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做了什麽？”

“你不知道吗？”弗雷德挑眉，“我可是犯了‘妖言惑衆’之罪。”

“妖言惑衆之罪？”

“我可是跟好几个你的族人说过，除了荒漠城之外，还有许多地方有生命存在，比如说绿洲里的城邦和我生活的海洋。我邀请他们跟我回大海，”弗雷德眯着眼睛回忆，“然后，我就被用各种方式送到了卫兵那里，我逃了出来，接着找下一个目标，再被抓，再逃。”

“东逃西窜，这是我最近的生活常态。”

“荒漠城这地方……不一般吶。”他感慨。

丽尔瞪圆了眼，几乎是高喊着在问，“外面，有绿洲和海洋？不都是沙漠吗？！”

她一听到声音，就暗道不好，赶紧压低嗓音，“荒漠城不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能生存的地方吗？”

“当然不是。”弗雷德被她这天真的发言逗笑，“如果只有荒漠城这一个地方能生存的话，我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从沙子里蹦出来的？”

丽尔愣住，睁大眼，唇微张，傻站在原地，懵懵的、呆呆的，像只发懵时露半截脑袋飘在海面的海豹。

弗雷德见了她这似被雷劈住的模样，就觉得有趣。他超自然地招呼丽尔，“你要不也坐下来？或许你好奇的内容会很多？”

“啊……好。”丽尔条件反射地应下，然后往圆桌那边走，打算搬一张凳子过来这边。刚迈一步，她就感觉长袍末端被轻轻拉了一下，她下意识垂头去看，元兇是弗雷德。

成功吸引了丽尔的注意力，弗雷德笑眯眯提议，“你要不试下直接坐下来？”

“直接坐？坐地上吗？”丽尔讶异反问，“这个行为……，不太优雅也有点儿不卫生……人鱼，人鱼就是要比别的兽人更优雅的。”

“那请问，我现在的动作粗鲁吗？”弗雷德无语出笑，“我动作再粗鲁我也是人鱼。”

他说的有道理，但……

丽尔咬着唇，视线与弗雷德在空中相持。

“坐吧，反正你这袍子也是要清洗的，洗衣服不就是为了把髒东西弄掉吗？”他苦口婆心劝说，“你不优雅就会变成别的物种吗？”

也，不是不行？丽尔迟疑着，缓慢而陌生地就地坐下。当然，她还是没办法跟弗雷德一般自在，她虽说是就地坐下了，但还是选择了一个相对文雅淑女的坐姿。

弗雷德把她不自然的动作都纳入眼底，但也没说什麽，只是觉得，这里人鱼有点儿像是被精致圈养的工具。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麽？”他突然出声。

“丽尔，我的名字是丽尔，从出生到现在一直生活在荒漠城里。”她回过神，马上回答。

弗雷德低低重複了几遍她的名字。

“礼尚往来，我也跟你自我介绍一下，如你所知，我叫弗雷德，来自远方的海洋。我生在海洋，长在海洋，属于海洋……”

他的尾音拖得极长，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倾诉他对海的眷念。

“既然如此，你为何会来到荒漠城？”丽尔好奇地盯着他问。

“因为原来的生活太安逸了，要给自己找点儿麻烦？”弗雷德半真半假地回答。

丽尔觉察到他的敷衍之意，“你要是不想告诉我的话，也可以拒绝的，不用这样说。”

她垂下头，蓬松的卷发向前方坠下来，将她整张脸都隐在了黑暗之中，平添了几分阴郁。下意识地，丽尔双手交握，开始漫无目的地扣指尖刚长出来的倒刺，略微的刺痛反而能让她冷静。

弗雷德悄悄斜睨丽尔几眼，无奈挠了下头，叹口气，“好啦，我跟你说实话。”

“什麽实话？”丽尔马上擡头直视他的双眸，迫切又带着些哀求。

他根本不敢直视她的眼，只对上一瞬，马上就掩饰性移开，转移到露台方向，穿过逼仄的阁楼，看向窄窄一块的深邃夜空。

“我来这儿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好奇，我想知道海之外是否真的有我的族人；第二个原因是，是……”弗雷德说着说着，不好意思起来，轻咳两下才继续，“是，我想做个英雄。”

“做个英雄？”丽尔疑惑出声。

“呃……对，想做英雄。”弗雷德艰难承认。

她还是不懂，“到荒漠城来就会变成英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