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这麽说的，“在前面那个十字路口左转。”

——然后车就往右拐了。

“左左左！”她忍不住大声提醒。

“好，左左左。”弗雷德答应得好好的，接着就贴着道路左边直行了。

丽尔：……。

因为无语，她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憋了一会，憋出了句颤颤巍巍的“你是不知道前后左右吗？那，那东南西北呢？”

弗雷德理直气壮，“在海里用不着这些麻烦的词语。”

丽尔闭了闭眼，“缰绳给我，我来驾车。”

他从善如流，将缰绳递给她。

丽尔接过，谨慎地按自己记忆里车夫驾车的模样指挥马匹移动。幸运的是，马儿很听话，他们很快就走回了正路。

她这才有精力分神问他，“那你怎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顿了顿，她补充，“我是说，在海里。”

“凭感觉？”弗雷德依旧坦然，“难道你觉得海里会有像这样的路口吗？”

感觉？丽尔完全不知道该应答什麽。跟弗雷德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她决定不纠结这件事，决定专心赶车，直到快走到蓝海湾附近，她才把缰绳交回给弗雷德，自己则是缩回了马车，装作一切如常。

弗雷德之所以这麽久没来，还不会是驶离之后找不到过来的路了吗？

丽尔抚额叹息，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弗雷德此人，哦不，此人鱼，怎麽给她感觉是，靠谱中隐隐参杂着些不靠谱呢？她今晚的决定是对的吗？

就在她迟疑的间隙，从门口处传来了一听就很做贼心虚的敲门声，不是干脆利落的指节叩击，而是用指尖的肉在门板上打，闷闷的，不是特意去听的话其实很难发现。

正好，丽尔此刻注意力高度集中，马上就捕捉到了这响动，小跑着到门边拧开锁。

门外果然站着一袭黑衣黑头巾的弗雷德，一见她开门，他迫不及待地破开那道窄窄的门缝挤进来，嘴里还碎碎念催促着“快关门快关门”。

丽尔当然知道要赶紧关门，确认他人都进来了，她连忙关门上锁。

随意往周围扫视一圈，检查结果是没有不安全因素，弗雷德瞬间松懈下来，一把将僞装掩饰用的头巾从脑袋上薅下来，扔到桌上。

他无视了圆桌和桌边的凳子，随意找了块空地，直接席地而坐，双腿极为放松地在身前伸展。

弗雷德扭脖子、甩手，再揉捏酸胀的双腿，感慨，腿果然还是没有鱼尾好用。

丽尔关好门，转过来时看见的便是他这一副放蕩不羁，仿佛在自己家里一般自在的模样。

似是觉察到丽尔的打量，弗雷德若有所感地回头，迎上她的视线。

弗雷德留着一头利落的齐耳蓬松短发，因他扯头巾的粗鲁动作而淩乱炸开，最惹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眸，辽阔且深邃。

因这意料外的对视，丽尔的目光滞了片刻，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直接坐地上了。

“我这，这有凳子。”她手指了指，“你可以坐那里。”

“这是凳子，用来坐的。”丽尔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什麽，伤到弗雷德自尊心。

他翻个白眼，“我知道。”

“我只是因为最近腿用得太多了，想彻底放松双腿罢了，坐在凳子上没法伸展。”弗雷德想了想，解释，“毕竟，用鱼尾在海里游远比用双腿在陆地上行走要省力。”

他边说，边用手敲打揉捏酸胀的肌肉。

“鱼尾？”丽尔追问，“你有鱼尾？”

她的神情像是发现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我是人鱼啊，当然有鱼尾。”弗雷德反问，“你没有？”

丽尔眼里光黯淡下来，“我怎麽会有？这城里的所有人鱼都没有。”

“那你们算什麽人鱼？”他停住，讶异地盯着她。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干脆摆了摆手，试探回答：“生活在陆地上的人鱼？”

他嗤笑一声，“怪不得。”

“怪不得什麽？”

弗雷德自嘲，“原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她云里雾里，摸不着头绪。

他却没有再解释，话题一转，“你这守卫真严。我催眠了楼下的卫兵，原以为直接进来就可以了，没想到上了两层之后突然就遇见两个巡逻的人。要不是我反应快，立刻把他们催眠了，肯定就要被抓住了。然后你的族人就会知道，你这被我入侵了。”

“你倒是跟别人不太一样。”

弗雷德戏谑地瞄她眼，“说吧，你想从我这得到什麽？”

“或者，你是故意装傻来博得我的信任，打算趁我不备，拿下我来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