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这双眼眸中，盛满了他的身影。

她心中，是有我的，我可以这麽想吧？

冥夜有些恍惚，往事一幕幕浮现在他眼前。他和桑酒的初识，月下醉酒的暧昧，第一次合修的亲吻，他赠她满天星辉，她回赠他珍珠……

看着冥夜发红的眼眸，桑酒亦是难过，为什麽，他为什麽总是这样？

这是她给他，最后的机会。

冥夜看着桑酒，眼前却浮现出梦中被黑气缠绕的桑酒。

梦中的桑酒，是那样的绝望，眼神愤懑又决绝，她在一群尸体中肆意癫狂的笑着，然而在最后收住笑的那一刻，那漠然的眼神却让人瞬间汗湿一片。

那阴翳的桑酒和面前的桑酒在冥夜眼前不断交替，最终重合在一起。

冥夜看见面前的人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如白纸一般的面容震惊的望着自己，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说话了。

他听见他说，桑酒，我不喜欢你了。

第七十五章和离

“桑酒，我不喜欢你了。”

面前的男人一脸的惊讶，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说出这样的话。

更加震惊的，是桑酒。

这一瞬间，她的脑中嗡鸣一片，不可置信的望着冥夜。

冥夜见她神色呆滞，想要伸手拉她，却被她挣脱开来。

桑酒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几步，脑中的理智半天才回笼。

他说出来了……他怎麽能……

桑酒的手缓缓抚上额头，却没有注意到，她的手在轻轻的颤抖。

不只是手，她的全身都在战栗。

冥夜……你，很好，真的，很不错！

当愤怒到极点后，桑酒反而平静下来了。

是啊，她在气什麽？难道不是她自己要他说的吗？

她冷眼看着冥夜，身体也渐渐恢複。

真正的心寒从来不是大吵大闹。

“桑酒，我……”冥夜想要说些什麽，却磕磕绊绊的不知从何说起。

桑酒却轻轻的笑了起来：“有神君这句话，就够了。”

话音很轻，可落下的每一个字都重重的敲在冥夜的心上。

“冥夜，在上清神域的日子，很美好，你我虽然夫妻多年，可我自知不是一个好妻子。这些年来，我注重修炼，很少关心你，陪伴你。还要你耗费法力为我清理浊气。作为你的妻子，我确实很糟糕。”

“如你所言，战神身系四洲三界安危，确实不该再为这玉倾宫内的琐事分心。”

“当日我嫁进上清神域，见到神君后的第一天，神君便与我约法三章，神君一早便表明了态度。而我，本应安分守己，却得寸进尺，自以为得到了神君的青睐，却不想是自作多情……既然我同样与神君做了约法三章，如今仙髓已然恢複，又逢神君心意有变，便应履行承诺。”

话毕，桑酒伸手拿出那封和离文书，在冥夜颤抖的目光中，利落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我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桑酒将那封和离书缓缓举到冥夜眼前，看着冥夜苍白的脸，神色如常却一字一顿道：“惟愿神君，从我之后，万事顺遂。”

冥夜呆呆的看着桑酒递过来的和离文书，他剧烈的喘息着，却迟迟没有动作，仿佛失去了反应一般。

见到冥夜没有接，桑酒双目泛红，渐渐浮起一层雾气，努力地绽开一个微笑，随后手指一松，那封和离文书便摔在地上。在松手的同时，她毫不犹豫地转头离开。

看着桑酒的背影渐渐消失，冥夜再也坚持不住，本就摇摇欲坠的身形猛地摔在地上，那近在咫尺的文书就静静地躺在他的身前，冥夜伸出手去够那封和离书，可他用尽了全身力气都难以前进一分。

他真的……失去桑酒了……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那落魄凄凉的样子，仿佛他才是被休弃的那一方。

冥夜，你是个混蛋。

他听见自己如是说道。

桑酒无知无觉的走着，一路上的仙婢见到她面色不善都纷纷回避，她循着本能回到自己的住处，将自己关在房间内，隐忍多时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今日之事，原本很好处理，她应当戳破冥夜的谎言，和他说明她已知晓墨河情况，然后根据当下形势与他分析局面，再一起商量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然而……凭什麽？

凭什麽他自以为是的要抗下所有的事情？

凭什麽他认为写下一封和离书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凭什麽他自顾自的做了决定，却丝毫不考虑她的感受？

他明明可以解释，明明可以和她说他的苦衷的！

可是，他怎麽能！

桑酒握紧了拳头，浑身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