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麽能说出那句话？怎麽能看着她的眼睛还能说出那句话！

胸口仿佛被什麽压住了一般喘不过气，喉咙涌上一股难以遏制的干呕感，她大口呼吸了几次，却发现怎麽也止不住身体的反应。

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桑酒却绝毫无所觉。

她以为，以冥夜的性格，说喜欢她，便是真的喜欢，他对她的感情，不会轻易的改变。所以她笃定，冥夜不会放弃她，所以她才负气引导着冥夜说这样的话，因为她知道，面对自己，冥夜定然说不出口。

可是他说出来了……

桑酒觉得自己很可笑，是她太自负了，她在等着冥夜认输，可没想到，输掉的人却是自己。牵扯到人心的事，如何能够试探？

在冥夜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桑酒便知道事情已经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去了。

这个不可控，所指并非冥夜，而是桑酒。

是的，桑酒生平第一次，被愤怒沖昏了头脑。

尽管理智告诉她，这件事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他们两个人都不必如此折磨，可是，桑酒却不愿这般放下，她也不知道是因为什麽，那一瞬间，她不想遵循理智，只想毫无顾忌的任性一回，而她也确实为她的任性付出了代价。

好难过……桑酒抚着心口轻锤，她记得，上一次这般难受，是师尊离去的时候。

师尊，您要徒儿随心而活，可是随心……真的对吗？

您说我的情丝已然长成，喜怒哀乐与常人无异，可是……感情，会扰乱人的行事，这情丝于我而言，究竟有何益处？

等等……

桑酒猛然醒觉。

为何自己会被冥夜的一句话而牵动情绪失去理智？

往日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庭院内，他为她清理浊气，收集星辉，指导她练剑的身影；竹屋旁，他蒙着眼浣衣，品尝糕点的样子；神域里，他为她炼化冰晶盏；墨河边，他陪着她祭拜母亲。就是那一天，冥夜和她告白，说他喜欢她，要一辈子都跟着她，将她好好保护起来。而她亦承诺冥夜，自己会尝试喜欢他。

可原来，自己早已喜欢上他了……

她永远记得，那天迦关的烟花，即便转瞬即逝，可那瞬间的绮丽，会永远铭刻在她的记忆里。

那是冥夜陪着她一同看的。

桑酒有些明白为何一些人的感情明知是飞蛾扑火，却义无反顾了。

那犹如烟花一般瞬间的美好，真的太上头了。

原来，这便是喜欢……

我喜欢他，我喜欢冥夜。

桑酒眼眸微垂，缓缓走到房间角落，打开一个已经尘封多年的箱子。

当初被她嫌弃繁複累赘的衣饰静静地躺在里面，她将这套衣饰封存的时候，万万没想到还有会拿出它们的一天。

是夜，醉意朦胧的冥夜靠坐在地上，手里还在不停往嘴里灌酒。

“桑酒……”他喃喃自语：“对不起……”

恍惚间，门被推开，他仿佛看到了桑酒，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头戴珠帘金冠，身着云霞嫁衣，那一眼，她惊豔了所有人，也深深地刻进了冥夜的心里。

果然是出幻觉了，冥夜自嘲一笑，迷蒙的双眼看着面前的新娘，那是他的墨河公主，是他的心上人，是他过了婚书娶回来的妻子，可是，从今天起，她便不是了，再也不是了。

直到脸上传来清晰的触感，冥夜方才回过神来，这不是幻觉。

“桑酒，是你……”冥夜惊讶的看着她，似是不相信她还会出现在他面前。

此时的桑酒，正身着他们大婚那天的装扮，她俯下身擦拭着冥夜眼角的水痕。

“我要走了，来与你告别。”桑酒淡淡说着，又看了看满地的酒瓶轻笑：“我从来不知你竟会喝酒。”

冥夜听到桑酒来和他道别，眸中瞬间失去光彩，他垂着头，闷闷的问道：“桑酒，你有话要和我说？”

桑酒伸手轻挑冥夜的下巴迫使他擡头看着自己：“不，是你还欠我的，临走之前我要拿回来。”

“是什麽？”

桑酒慢慢凑到冥夜耳边，这动作让冥夜有些不好的回忆，他轻颤着往后瑟缩了一下，桑酒顿住，看着冥夜瞥到一边的眼睛，放缓声音道：“洞房花烛夜。”

冥夜一整个愣住。

“冥夜，嫁给你，我未曾后悔过。今日与你和离，我亦不后悔。”桑酒对上冥夜震惊的双眸笑道：“只是我们终究夫妻一场，也曾互相爱慕，无论我们是否缘尽于此，我都不想留下遗憾。”

互相爱慕？桑酒喜欢过他？

冥夜的心蓦然刺痛，他终究，是伤害到她了吗？那今日他说的话，当真是混蛋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