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韩绮犹豫了很久，她断定是他爸爸之前在病房外跟他说了什麽，可第六感告诉她，就算问了赵径舟，他也不会说的。

她是对赵径舟有好感，也曾经奢望地幻想着跟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她的“一生”太短了，也许马上就要结束了。她现在闭上眼，都不知道明天早上还能不能睁开。

可赵径舟不一样，他还有大把大把的年华，他还年轻。

她不能耽误了他。

她不能喜欢他。

不让他发现自己喜欢他的最好方法，就是不喜欢他。

章韩绮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赵径舟。

“算了吧。

“我们的路不一样。

“我们做朋友吧。”

“咚咚”

赵径舟还想开口再说什麽，可病房门背推开了，韩莹探了个头出来:“绮绮，你準备下东西，我们回家吧。”

“好。”

章韩绮不是很喜欢住医院，住在里面闻着消毒水的味道，有种压抑的感觉。

韩莹又问了一句:“你明天去上学吗？”

章韩绮心想这句话十有八九是帮赵径舟问的，就没作声。

————

回家的路上，章韩绮问章懿:

“爸，你跟赵径舟说什麽了啊？”

“就跟他说了下你的病，情况啊啥的。”

“你跟他说，我快……了吗？”

章懿哽咽了一下:“嗯。我叫他在学校多帮帮你。”

“你知道”，章韩绮顿了下，车里除了她和她父母，还有瞿叔叔，“我喜欢他，对吧？”

章懿没回，他不知道今天他在病房外单独对赵径舟说的那些话对不对。他经商多年，什麽情况没应对过，可这一次，他在他女儿身上犯了难。

他今天，单独跟赵径舟说了好多好多，既说了章韩绮的身体，也说了他预判到的章韩绮的内心想法。

他真的很了解他女儿。

他也很善于观察，他从大路的那段监控视频里，看出了赵径舟对自己女儿的喜欢。

但他其实也是有私心、有利用的，那些话，不适合让一个快参加艺考的人听。不过，他更想让他女儿在最后的半年内开心，快乐。

他做了一个坏人。

可这层窗户纸，总要有一个坏人来捅破。

韩莹坐在章韩绮旁边，看着她女儿低着头在玩自己的手，两个大拇指绕来绕去。

————

回到家，章韩绮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在手机各APP间游走。

章韩绮点开微信，上下翻了翻，所有的消息还停留在她刚醒，回複大家发来的关心的时候。

之后的那段谈话好像没发生过。

章韩绮打开跟赵径舟的聊天框，打了个“睡了吗？”

转念一想，是她刚刚拒绝了他，现在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还是安安稳稳地睡觉吧，他估计也睡了。

刚关掉，手机就一震。

zjz:还没睡？

qxyci:没有

qxyci:你也还没睡

zjz:眯了一会儿

zjz:又醒了

qxyci:为什麽？

你为什麽知道我活不久了，却还是想保护、喜欢我？

对面一直在“对方正在输入中”。

zjz:听睡前故事吗？

qxyci:好

zjz:方便打语音吗？

qxyci:好

接通后，赵径舟略带沙哑的声音穿过手机。

赵径舟:“躺躺好，要开始了。”

章韩绮躺下，把被子掖到肩膀底下，侧着身，手机的音量开到很小，放在耳朵边。

“好了。”

赵径舟清了清嗓子，说道:“开始了。”

“从前，有一个小朋友，他叫……阿明。”

章韩绮闭着眼睛笑了下:“你这名字起的也太草率了，我起一个……叫他……小舟吧。”

“好吧。”

赵径舟的声音很温柔，听起来绵绵的，想睡觉。

“从前，有一个小朋友，他叫小舟。

“他的爸爸是一位公司的老板，有点小钱；他的妈妈是一位老师，十分温柔体贴。

“小小舟觉得自己老幸福了，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爸爸妈妈恩恩爱爱，自己开开心心，家庭和和睦睦的。

“他每天最喜欢的就是，早早地吃完晚饭后，被爸爸妈妈拉着手，坐到海滩边上，看太阳公公慢慢走下海平线，海鸥在自己的头顶盘旋，时不时地发出叫声，还有那晚饭吹过他的发梢，跟爸爸妈妈一起玩地上闪亮亮的沙子。

“小学时，小小舟最崇拜的就是他爸爸，每天就想着，他将来也要做一个像爸爸一样的人:既是一个事业有成的人，又是一个爱自己老婆与孩子的人。

“长大后，小舟的爸爸变得越来越忙，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有时候，大半个月回来一场两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