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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春(43)
作者:桑下愚人 阅读记录
时间长了,他就知道该怎麽讨好眼前这个小皇帝,每天给他準备好食物,打扫完他的房间,那纱帐也要洗的仔细,如果碰上他挨太后打骂罚跪,要当没看见,太后赐药他需要他给他抹上以示太后仁慈,他才能不吭不响地去抹药,眼里不能有任何情绪,他憎恶着每个投射怜悯至他身上的人。
他清楚的记得,有年冬天特别冷,他身上起满了冻疮,有的还烂了,整个人发高热,烧了一天一夜,第二日睁开眼,身上的死皮褪了一层,那一天里他什麽也没做,身下的衣服湿了干,干了湿。
等他能走动时,奚伯彦在宴会上偷来的糕点瓜果分了一块给他,他知道那不是给他这个人的,是给他这个人能给他带来的价值,在这一天的昏睡里,没有人替他打理事物,就因为他能帮他做一部分他要去做的事,对他来说他有用,他得到了他的奖励,也许那时他选他也不是什麽命运在眷顾他,只是他的病相让他看起来,欺负不了比他还弱小的奚伯彦罢了。
是夜,下了一场大雪,屋子漏风,奚伯彦让他去堵风口,地上银白的雪,飘啊飘,飘成了满地的盐,他站在风口,看着入睡的奚伯彦,光滑洁白的脸,一如既往的精致好看,可他知道他华服下的冻疮早已刺满全身,那时他厌恶的想着,他同他其实也没什麽两样,都要在这破屋里讨生活。
那夜的他已经走至那一步,停下他就彻底没指望了,去堵雪他还有一丝希望,他的妹妹,那麽小的一只,拖在臂弯里,由柔软至僵硬,那是碎掉的瓷器在戳他的心,胸肺中滚滚翻腾的仇恨之血,在夜里的风雪中冷热交替,堵住他即将散掉的一口气,逡巡徘徊。
庆幸,那夜他没被冻死,只不过是又在破屋里躺了十天半个月,那阵要死要活的劲儿消失后,卑怯的贱命支撑着他爬起来又活了。
给他吃的是为了让他更好的听话,彼时他们都还小,但奚伯彦早已踏上玩弄人心的道路,如今他只会更甚,春娘之于他不过是场谋策下的败笔,奚伯彦想除掉她,却又因为有他不懂的缘故迟迟未着手,但他不同,他是他胜利的饰品,当然需要时常“佩戴”着,偶尔想起就看看。
宜子期记得,后来,在他无微不至的讨好下,终于赢得小小的奚伯彦信任,奚伯彦会将他被下人,王公贵女们拿他取乐,殴打他的伤口交给他处理,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奚伯彦新认识的“好朋友”,是个粉雕玉琢,养尊处优的小女孩,一切美好的词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
那女子就是今后宠冠后宫的柔贵妃,她对他而言,一个是天上不染尘埃的明月,一个是臭气熏天水沟里的烂鱼臭虾。
他不知道奚伯彦是不是这样想的,当时的他只觉得他们不堪配,那样美好的女孩不该同他玩,嫉妒扭曲了他的面目,奚伯彦是个男人,只要有权他可以亲近任何一个女人,爱或不爱,而他不能够,不爱他也不行,即使如此愤恨着,那时的他也清楚,某种程度上来说,奚伯彦是救了他一命的人,没有他,他活不下来。
回忆
小孩子的心思总是别扭的,他有时也会可怜奚伯彦,可怜他小小年纪也被太后灭了族,接来当个傀儡皇帝也就罢了,还让他活的像条狗,而他是条狗的狗,这麽一想他更可悲,越发想偷看奚伯彦心中呵护着的那轮月亮。
只是看着她上一秒笑意盈盈的关心奚伯彦有没有吃饱,长胖了没有,下一秒又在奚伯彦矫情的拒绝跑开后,将递到过他跟前的所有糕点打翻在地,朝着身边婆子哭闹,不要再来看那蛆虫蝼蚁时,他释怀了,看吧,世上的人都一样,无论高低贵贱,残缺不残缺,猜忌,谎言,设计与背叛是永恒不变的,没人能是完人,他只是比他们早了些时候。
他的明月不过是面镜子,且还是面照不得人的镜子。
他知道,但拥有皇帝身份的奚伯彦不知道,他不会说也不能说,只要有那抹奚伯彦够不着的光,他才会带着他往上爬啊。
接下来的日日夜夜,他更加勤勤恳恳照顾着奚伯彦,甚至还会替他们打掩护,看门,这也就是为什麽她背叛奚伯彦时,奚伯彦会那样的不可置信与痛苦,年少时青春懵懂的无知,带着点的小确幸是他那时唯一的光,支撑着他从恶狱爬出来,结果到头来全是太后一手安排的,他成了彻头彻尾的丧家之犬,那样的奚伯彦怎会甘心?他不会甘心的,他了解他,他一直都很了解他。
那时的奚伯彦没有现在偏执,阴鸷,他的东西别人还能碰,但前提是要他点头,他还喜欢给所有东西圈定好範围,从前柔贵妃捧在他掌上,他踩在他脚下,如今的佳媃娘娘挂在了他的眉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