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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春(48)
作者:桑下愚人 阅读记录
“你不知道种子的长大,会破开河泥的身体?发出芽时,是河泥的身体在被洞穿,开出花时,河泥就成了千穿百孔的泥块?”
奚伯彦盯着春娘,似乎想要从她的眼里确认些什麽,可她那波涛汹涌的眼睛里蓄满了惊涛骇浪的愁怨。
“好……好的很,你在怨我?”奚伯彦的长袖落入池汤,他眼里的傻子,用着从没听过的言语戳的他痛极了。
“我让你不愁吃穿,让你读书识字,甚至你名义上扶不上墙的兄长我都让他高中了,难道还不够?”
“做人,不要太贪心了。”
春娘感受着发麻的双手,其实已经捡不起来什麽东西了,所有的一切都被打湿埋葬在了过去,她听话,听娘的话,听他的话,可依然什麽都没有。
“你要去哪里?”
语气里他没察觉到的慌张令她的袖口被紧紧抓住。
春娘的袖口越收越紧,勒的她疼,“我没有家了……”
他在哪里,哪里就是她的家,她记住了,但是啊,只有春娘自己记住是没用的,她知道,所以忘了吧,忘了春娘就不会疼了。
“你在你祖母家过的不快乐?流放只是一时的,你总要回来。”衣袖被勒至臂弯,奚伯彦去捉春娘的手腕。
“你说的不作数,戴好你的玉扳指,别再掉了。”一语双关,他说话一项做不得数。
“春娘,这样的你,今晚走不出去……”奚伯彦面无表情,平静的放开春娘,只是那指节分明的双手上压满暴躁不安的青筋。
落水前春娘离奚伯彦只有一步远,落水后她连悲哀都是那麽的磅礴,汲取了她所有往上爬的力量,她站不住,玉池底滑,温热的池水渐渐模糊了她的眼,隐约间看见玉池边上站着的奚伯彦,侧着光,书生脸庞,面如冠玉。
四周静的出奇,她挣扎的水声伴着昏暗烛火迸溅出的油噼里啪啦,纱幔被从窗户口透进来的风,吹的如同鬼神索命的白练上下翻飞。
春娘眼角早已沁不出泪来,她仰着头看着岸上势必要溺死自己的奚伯彦,想起那年绝望的火海,他是真的要杀死自己,而不是认错了人。
他这样的人,怎麽就遇见了呢?
胀水晕死的前刻,她听到了落水声。
再次醒来是个天气清爽的白天,她被摆放在干燥地通风口处,载着她的小床是用菖蒲缠枝编造而成。
“你醒了?醒了就过来,这里不养閑人。”
她好像没死,动动指尖掐了掐掌心。
“别掐了,你以为这是什麽好地方?活着还不如死了算,记住你在这里不过是比死人多了口气,快下来干活,再晚点鞭子就要抽下来了。”
“这是哪儿?”她不该是要被流放的吗?春娘晃了晃脑袋,呛水的疼痛感令她的嗓音嘶哑。
那蓬头垢面的女子见她拉她,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春娘脸上的红斑未消,活像个有传染病的,但这里的劳役管教不让丢,只让她好生看管,别的什麽都不许问。
“这里是劳役管教奴隶的场所,什麽人都有,杀人放火,作奸犯科,充妓害病的都被丢在这里管教,只要不听话鞭子就会抽下来,你看山上那些砸石开路的,四五个人旁边就会站着个拿鞭子的人,那就是专门看管你的,但凡有偷奸耍滑的,就会被抽打,每日还得干满六个时辰,就你这身板倒不如死在昨夜。”
“这里离京城多远?”
“快别想你的达官贵人了,你也是害了病被丢来的吧,害了那种病,没有撑得过去的,你也别靠近我,我怕被你传染上,这里离京城快马加鞭来回也得一天一夜。”
来回一天一夜?一天一夜也叫流放?
那同她搭话的女子见她不说话,满脸的不可置信,只当她是心如死灰,见劝不成,人也醒了,连忙火急火燎的跑开怕被过了病气,终归好死不如赖活着。
侯府
距春娘被流放已过去半个月,具体流放到了哪里,钱婆子使尽浑身解数都没能打听出来,一旁的瓶儿见青竹也不肯张口,只好使了昏招给威远侯府刚刚解除禁足的景鹤写了封信,信里言辞灼灼,坚信她家小姐是屈打成招,定不是真的,可等来的只有钱翊手里婚柬一份。
就在春娘被流放的半个月里,皇上给威远侯府赐了婚,对方是丞相府的小姐,嘉婳,与此同时,侯爷解禁,没人知道他们达成了什麽协议,瓶儿只当是小姐可怜,临了竟没一个人惦念着她。
不同于侯府喜气洋洋,张灯结彩,一边的丞相府里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皇上还是沉迷那长得像柔贵妃的佳媃娘娘,后宫其他妃嫔秀女,进位的进位,没留下的全充作了宫女,嘉婧有丞相府撑腰,样貌,才识又是俱佳,封了良嫔位,但是久未得圣眷,空守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