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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俗情歌(174)
作者:乔迹 阅读记录
“我知道我妈去世的时候你还小,但她毕竟是你亲姥姥,龙眉是害死她的兇手,你凭什麽带她去墓园?!”
一旁的泊车员早去叫人。
“宋律齐你没有心......”宋有纯呜咽,“二姐怀胎十月生了个铁石心肠,没有一点人的良心!”
两个女服务生过来,簇拥着将宋有纯围住,宋律齐脱身,顺手捡起信封,甩掉烂泥,拉开车门,让人把她塞进去。
宋青知本不该掺和陈家的事,但他是宋律齐的外公,替他笼络人无可厚非——前段时间龙眉侄子出了事,不知如何解决,宋律齐把人保了出来,龙眉格外感激,在宋青知面前替他说了很多话——这是后来宋律齐争取宋青知的支持,彻夜畅谈时,宋青知亲口说的。
龙眉是跟着宋青知原配学钢琴的学生,原配尚未去世时她已多次出入宋家,后来原配因心髒病去世,成了几个子女的心结,子女们极力阻止父亲的第二段婚姻,但龙眉还是嫁进宋家。
龙眉拒绝为原配的事道歉,所以前些年一直想跟宋家子女和解,没有被任何人接受,双方就这麽僵持了许多年。
无利不起早,宋律齐去保一个不相干的人自然是有自己的目的,这巴掌挨得不冤枉,他没做辩解,只解释了自己没跟龙眉透露过姥姥墓地相关的事情,再无多言。
宋有纯在一旁垂泪,啜泣声时有时无,无声久了,以为结束,又响起来。
车开到宋有纯下榻的酒店,宋律齐已不想折腾,叫人停车,抽了支烟,等到匆匆赶来的秘书,让她把信送回北都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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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毗邻南都市内最繁华的商业街,酒吧霓虹闪烁,街道边有抱着路灯灯杆呕吐的姑娘。
车外散乱的路灯和车灯走马似的错落而过,宋律齐阖起眼睛,脑海中浮现尘封已久的一隅——
女人穿着的尼罗蓝缎面在阴影处,披在肩后的头发散落,发梢被口水沾湿,于是举手拢起头发,身影更加摇摇欲坠,像细颈链挂着的蓝色吊坠,风一吹就会坠落。
这是他这两年每次喝酒,都会记起的画面。
汽车穿过半个南都,驶到江宁南的居民区,最近总来这,司机熟练地将车停在围墙之外,降落车窗。
夜里灯光寥落,宋律齐望向墙内的万家灯火,想起年前在宜良吵架那次。
那天她控诉他安排医生接待她是居心叵测。他只是怕了她了。
见不了她茫然被动地坐在外面,见不了她掉眼泪,也见不了她受了委屈却梗着脖子不掉泪。
夜深,整齐的窗格中,几盏灯光相继熄灭。
发动机啓动,轻微轰鸣,车灯点亮寂寥的绿化灌木,走远了。
密码锁解开,窸窣声后入室门被推开。
宋律齐进门,将外套挂进玄关衣柜,手臂擡动时有撕扯感,原来是血痕与衬衫粘合。没去管。
玄关柜上有份尚未拆开的快递,是养花的水苔。
阳台上那些花草放了半个多月,也没去看过。
他洗了把手,扯毛巾擦干,凭记忆找到深绿色塑料水壶,金属的长颈口,她曾说像茶艺表演的长颈壶。
阳台促狭,几乎下不去脚,随便拨开几片叶子,土壤尚且湿润,来打扫的阿姨浇过。
宋律齐放下水壶,斜倚玻璃门,抱臂站了会儿,想起卧室书桌上还有两盆,阿姨未必记得起来。
回到卧室,转到屏风后,果然,两盆非洲堇叶片蔫然搭落,土壤干裂。
宋律齐提壶浇水,壶颈太细,浸润土壤不知道要多久,他抄兜看向别处。
桌上摆了个温润的瓷瓶,插着她送的小黄花。南都已经过了梅雨季,枝叶自然干枯,是一种苍苍的蒹葭绿。
书桌后是个书架,里面是她这两个月陆陆续续搬来的书,其中一本深绿色书脊眼熟,他微眯眼睛,看清烫银字体,大概是作者的名字,张小雯。
记忆碎片里有什麽一闪而过,宋律齐敛眸,水珠哗然砸向书桌,是花盆里的水满溢了出来,他放下水壶,抽纸去擦,擦了一半,摸了摸兜,转身去走去门口,步子很急,甚至忘记丢掉手里沾满泥水的纸巾。
从外套里翻出钱包,钱包夹层角落翻到那张紫色的小怪兽便签,乱七八糟的荧光笔迹之后,一行黑色小字:
张小雯 ^_^
他两年前求证过,这是她故意留给他的,原话是“没处丢呀,以为你会丢掉......”以及一个两眼弯芽儿似的笑脸。
宋律齐回到卧室,从书架里抽出这本书,右下角是书名。
《落水狗和女诗人》
此刻的心情是震撼,像有人往深洞里丢了块石头,硿硿嗒嗒不断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