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 天空沉暗, 缥缈的云朵似是倾泻而下的雨滴似地坠落而下，朝她砸来。

喻羡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急速地下沉, 翅膀不知何时被折断，而后便是漫无边际地骤降。

无比真实的失重感, 压得她几乎喘不来气。

在整个人即将坠地的那一瞬间, 喻羡睁开眼，猛地直坐起。

右手压在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下子从囫囵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脑海里朱为芸的坠楼场景依旧没能挥散。

喻羡摸向枕巾，已然湿了大片。

无声的夜里，看不尽的黑暗。

人在这种时刻往往更能听清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声音。

喻羡在后知后觉地发现。

她一直胡搅蛮缠, 吵扰着害怕, 跟在陈以洵的身后；陈以洵没责怪她些什麽，反而一言未发地吸收了她所有的小脾气。

可是, 他……心里，大概也不会好受吧。

喻羡有些懊悔自己下午到现在的表现。

她觉得有些口渴，抹了把两颊的湿意, 便翻身下床，赤着脚打算去冰箱里寻个果汁喝。

她走到客厅, 余光中瞥见一旁书房，有微弱的亮光从门缝中溜出。

书房的门是虚掩着的, 喻羡侧头打量着分析了一阵，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喻羡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

陈以洵还没睡。

他只身背对着喻羡的方向，手里攥了个罐子。

落地窗外，是没有一点光亮的黑。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沉睡，昏沉的夜色将他紧紧包裹，在陈以洵身上却有种“唯我清醒”的割裂感。

他身上有种淡淡的神秘感。

不属于窗外的黑夜，也不同于屋里的书本。

喻羡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踮着脚地轻声走到他身旁。

纤细的手臂从陈以洵的腰间两侧穿过，轻抵在了他身前的横杆上。

喻羡没有这麽近地感受过男人的躯干，红晕从她的耳尖一路弥散开，轰鸣的心跳声如同烟花般在喻羡的身体内炸开。

肌肤相贴，喻羡清晰地感觉到陈以洵身上每一处肌肉的纹理走向。

他大抵是常健身的。

喻羡能感觉得到陈以洵身上散发着的绝对力量感，但并不过分，每一处肌肉的修缮都匀称得当。

“陈以洵。”

喻羡唤他。她脑子因为尚未睡醒，还晕乎乎的，像是灌下去一盅伏特加般。

身子的每一寸都开始烧起来。

喻羡却执拗地，没松开手。

陈以洵一向不喜欢和咖啡或茶类这种会莫名其妙引起心跳加速的饮品。但在某些时候，又非它们不可。

譬如喻羡推开这扇门前，他从压箱底的抽屉里翻出了咖啡粉的罐子。

没加任何的白水，一猛劲儿地都灌进嘴里。苦味瞬时在他的嘴中四散，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龙卷风，不由分说地掠过陈以洵的味蕾。

是种折磨。

也是种强制的清醒。

咖啡醇香却苦的味道，混着书房里独有的书墨气，在二人之间弥散着发酵。

陈以洵破天荒地没有动作，没躲、没退开。

“陈以洵。”喻羡再度出声，又柔了些。

她颤着眼睫地，阖上了眸子。

声音是轻的，但已然耗费了喻羡的全部勇气。

像是湖潭里漾起的春波。

“我忘了，最该被安慰的人，是你呀。”

小姑娘顿了顿。

“陈教授。”

“我会陪着你。”

-

翌日。

陈以洵出门时，喻羡的房间还静悄悄的。

他将声音放小，将温好的早餐放在餐桌上。

开车抵达到公安大的时候，比课铃响时还整整早了一个小时。

“陈老师。”助教陈柏炀敲门。

陈以洵应了声，他便进来。

“我昨天下午来找您拿要批改的作业，您没在，所以……”陈柏炀和陈以洵师出同门，以前也是警校生，后来报考了里景公安大学的研究生，后来又刚好机会合适，便成了陈以洵门下的博士生。

他一直梦想着能留校当教师，便顺理成章地成了陈以洵的助教。

干活勤勤恳恳，吃苦耐劳也没什麽怨言。

好在陈以洵也不以压榨手下学生为乐，师生两人相处起来亦师亦友，颇有默契。

陈以洵：“我昨天有些突发情况，没来得及和你通消息，抱歉。”

陈以洵从背包里取出已经批改完的学生作业，向陈柏炀扬了扬。

“一会儿课前发下去，已经批改好了。”

陈柏炀有些受宠若惊。

他本都做好了极限挑战批改作业的準备，没想到惊喜来得这麽突然。

他咧嘴笑着地接过来。

陈以洵与此同时，开口道：“有学生问起，你就说是你昨晚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