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一点，她仅剩的意识被吞没了。

急促的呼吸，从微弱状态慢慢地变成了死寂。



坠海

“妈妈……”

“混沌来临，你们兔族的子女不献祭，难道要我们狐貍一族的献祭？”

“不，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去到人类生存的和平时代，代价是失去所有，你愿意吗？”

“我已经什麽都没有了。”

杀戮在脑海里挥散不去，生死间，亲人的痛苦叫唤环绕在耳边。

同样漆黑的夜晚，她失去了所有，来到了人间。

她在垃圾桶徘徊，忍受饑饿怎麽也做不到屈尊去吃那个髒臭的食物。顾女士把她带回家，这三年来，她一直都备受照顾。若是族人还在，她定是如从前那般的。

不论是人还是妖，只要是善良的，她总是会想念。

比如那个人类。

意识被剥夺的那一刻，时漾癡心地想着，这时候会有人破门而出。

然而，当门外响起一阵声响时，趴在窗口的她身体无法控制地往下坠。一根红线缠绕在她的腰身，红线的尽头，是高高悬挂的月色。

砰地一声，女孩坠入海底。

这是禁忌，一种只能接受死亡的禁忌。

要麽迎来新生，要麽接受死亡。

生死，反反複複。

.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掉海里了！”

拍卖场地外便是长廊，有几名富家千金驻足畅聊，惊呼声惹得拍卖现场所有人目光投射过去。

“快去拿工具救人——”

负责维持游轮上的工作人员急忙施救，要知道，今晚能出现在这艘游轮上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姐落了海里，追问起来，失责的后果难以想象。

拍卖会中途暂停，全场纷扰。

江遥走到贺舟槐身边，看贺舟槐低头摆弄着手机，他弯腰附在耳边说：“贺总，确实是有人落水了。”

贺舟槐对谁落水这件事不感兴趣。

“她怎麽还不回消息？”贺舟槐眉头微拧，“三分钟了，玩游戏玩这麽入迷？”

江遥疑惑，“贺总，你在说谁？”

贺舟槐没回答。

他摆弄着手机，不厌其烦地坐在座椅上等待着。观衆席人群散去，他耐心也渐渐褪去，起身往房间方向走去。

而这时候，围在走廊上观摩的人忽然一片惊呼。

“捞上来了，捞上来了。”

一名女生惊讶的声音传入耳，“这个女孩子身上居然还穿有貂，家里肯定不缺钱。”

“这是谁啊，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我对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贺舟槐仅是经过，準确捕抓字眼，那句“身上居然还穿有貂”，这两日气温不算特别冷，不足以穿貂，但时漾穿了，不论气温高低只要是她喜欢。

贺舟槐停下脚步，想到时漾鲜少有安分的时候，他心里忽然有点发慌。

他走进人群里，一步一步，再看到躺在地上的人一席白色礼裙时，他呼吸微滞。

女孩浑身湿漉漉的，刚被打捞上来，脸色毫无血色可言，衣服还在滴水，她躺的那块地方被水渍浸湿。

相见的时间间隔得其实并不长。

他迈步大前走去，单膝跪在地上，熟练地做起了心肺複苏。

他探测不到她的气息，她身体也是冰冷的。

一瞬间，他竟有些慌张。

面对一个不知名的生物，他似乎尝到了失去的悲痛。

旁人插话进来，“贺老板，这姑娘人已经死透了。”

“闭嘴。”

一声呵斥，就连站在边上的江遥也愣了下，有点云里雾里的。他垂眼看地上躺着的女孩，压根没见过。可是，他常跟随左右的贺舟槐脸上的迫切、急躁、惶恐等情绪参差。

可见，二人关系并不普通。

下一秒，围观的衆人亲眼目睹——

那清冷疏离的贺舟槐贺老板，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弯下腰去做人工呼吸。

江遥惊恐地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画面是真实存在。

“我寻思，这位是贺老板吧？”

“舍己为人献身，不愧是贺总！”

“贺总心怀大义……”

在所有都觉得落水之人必死无疑，在一次次按压与呼吸交替之中，女孩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会让人心颤的眼睛，似是充血状态，眼圈红肿，瞳孔猩红，聚焦时又有点迷离的感觉。

与常人根本不一样。

女孩向外吐水，像是干呕，她难受得皱起眉。

贺舟槐心里一直崩着的那条线总算是舒展开，他擡手遮挡住她诡谲的双眼，掌心向下滑，示意她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