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想摸刚才没摸到的喉结，眼前却出现了重影，怎麽也找不準在哪。李叙按住她乱摸的手，一如多年前那样柔软纤细，中指上的骨节凸起一块。

虞鸢缩了缩手指，握成拳头，“不给你牵。”

这也和从前一样，还是不愿意和他牵手，李叙睫毛颤了颤，哑声问：“为什麽？”

他像是被神判了死刑却不甘心的罪人，掰开t虞鸢的手，五指不容置喙地插入她的指缝中。

“因为……因为不好看。”

未曾预料到的回答。

“你好兇啊”、“不要生气了，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你喜欢我吗”、“不许再喝酒了”……

醉酒的卫若话变多起来，尾音微微上扬，像在撒娇。

李叙闭上酸涩的眼睛，心里好像有一百条小鱼在轻轻啃噬。

小有名气的驻唱歌手发出第一个音节，人群中爆发出一怔惊天动地的欢呼，男男女女在舞池中心疯狂扭动身子，大牌香水与烈酒的气息几经挥发，空气里漂浮着奢靡与空虚。李叙抱紧怀中的虞鸢，不知道是喝多了酒还是别的什麽原因，身体里像燃起一团火焰。

他再睁开眼睛，眼底的苦涩已经消失，眼中像暴风雨夜的前夕，平静的让人害怕，抱起虞鸢：“我先带他回去。”

没有人敢挽留。

人是一种适应适应能力极强的生物，从零下七十摄氏度到零上六十摄氏度都能找到人类生活的痕迹，最初找不到虞鸢撕心裂肺失魂落魄之后，日子又恢複了从前的宁静。

所有的伤痛就像被野兽吃剩的尸骸，盛开的残肢断臂会在时间的研磨下变成一堆白骨，被掩盖在黄土之下。

虞鸢出差的日子总让他想到十年前虞鸢消失的那天，更何况之后又总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消息，李叙痛苦的连定位都不想再打开，因为一看到她就忍不住想，虞鸢在干什麽，是不是又和他在一起，是不是又一起去吃饭了……

时间能抚平伤痛，但伤痛永远不会彻底消失。

它日日夜夜折磨李叙，他的恨意像古老庄园里藏在地窖最深处的酒，在时间的酝酿下愈发浓郁，恨不能喝其血啖其肉。

可这些所有的恨都不及在酒吧看见虞鸢那一眼来的残忍。

为什麽要骗我？又想离开我吗？还是喜欢了别人？

他知道虞鸢有多麽会骗人，她让他以为她非他不可，让他觉得她依赖他、喜欢他，让他以为自己可以得到幸福，却又在某一个瞬间轻而易举的转身离开。

李叙看着在自己怀中昏睡的虞鸢，那现在呢？刚才说的话也是在骗人吗？





第 40 章

下车时虞鸢在李叙怀中悠悠转醒, 神智还不够清明。

李叙低头，轻声告诉她到家了，虞鸢便又闭上眼睛。

抱着她上了二楼, 推开卧室门, 手机从衣服口袋里滑出，掉在地上。

李叙把虞鸢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弯腰捡起虞鸢的手机。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震动声在夜里格外刺耳,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又是沈斯弈。

脑海中浮现出下午在展厅看见的海报, 李叙挂断电话。下一秒，同样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床上的虞鸢似乎察觉了什麽, 发出一丝呻吟，翻了个身。李叙关了手机, 眉眼染上一层淡淡的阴翳，没有开灯, 窗户透进来的光仅落在床边，李叙被阴影笼罩，苍白、阴沉, 他凝望着光，又像是凝望着光下的人。

眼里闪动着占有欲，黑夜是最好的遮蔽, 毫不掩饰，毫不避讳, 像巨浪、像烈火, 他一步步朝着虞鸢逼近，空气犹有实质, 伴随着他靠近的脚步就一点一点沉下去。

毫无血色的脸上忽然出现一抹病态的笑，眼尾泛红，仿佛开在夜里的罂粟花，危险诱人。

把她关起来。

关起来！

疯狂的想法在脑内叫嚣，残存的理智宛如在狂风暴雨中航行的小船，下一秒即将被掀翻。

风吹起半拉的窗帘，床上的虞鸢似乎感觉到寒冷，往被子里缩了缩。

李叙脚步顿住。

半响他拿着虞鸢的手机走了出去，“咔哒”一声，门从外面被锁上。

虞鸢做了一个梦，梦里又回到了住过的筒子楼。

他们住在二楼，旁边是一户刚生完孩子的小夫妻，虞鸢每天在小夫妻的吵架声中入睡，又在孩子得哭喊中醒来。紧接着另一户邻居开始做早饭，锅铲碰撞铁锅发出清脆的响声，街上传来电动车、自行车的喇叭、铃铛声，上班的人、学生正在路上。

虞鸢讨厌这些生活噪音，无数次把她从画中的世界剥离出来，连片刻安宁也不愿意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