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她重複这句。

姚遥拿走她手里的玻璃杯放置在茶几上，而后轻轻握住她，语重心长道：“今天让祁家那位进门是我考虑不周，一心只想替你看看那位的人品，忘了你的感受。”

“没有的。”温若摇头否认，视线未敢放在姚遥身上，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怕是轻易就能把她看穿。

“既然是你妈妈选的人，人品家世自然是她满意的，我也是多此一举了。”姚遥笑着，眼尾平淡，说起别的事：“其实你大哥那门婚事我是不太满意的，但无奈我要不同意郑意白他爷爷就把主意打到阿礼身上了，说实话她那位小孙女即使背后有郑家托底，但和阿礼还是不配的。”

举轻若重的话像密密麻麻的雨点砸在温若心里，泡软发烂，七零八碎。她的指尖下意识地嵌进掌心，讪讪道：“二哥那麽优秀，能配得上他的人不多。”

“人各有命，我希望你们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路。”

适合、般配……

只字没有喜欢。她的嘴像是被上了枷锁，张不开沖不破，无声地把所有话咽下，像吞刀片那样。

就命运而言，很难谈及喜欢不喜欢。

庭院四处掌灯，积起的水洼地上，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幽黄。夜晚雨声渐重，豆大的雨珠敲打在玻璃上，一声声，一更更，掩盖了了几乎所有的慌张和心乱如麻。

姚遥拍了拍她，起身说：“雨大山路不好开，今晚和爱爱都留在这睡吧。”

留下，点不亮的手机屏幕成了她的待办事项搁置。下山有路，滂沱大雨中也有路，也还有时间，归期未到。可她已经悄悄把心里的路封上了。

-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半夜醒来时眼角还留着干了的泪痕。她做了一个很累的梦，梦里不知道被什麽东西追赶着，她只能一直跑一直跑，最后筋疲力竭踏空了，被一股很强的失重感惊醒。

她太疲惫了，尤其这几晚，没能睡过一个好觉，精神都被一件事高高提着，放不下割不掉。

外面雨声已经停了，耳边沉寂，静谧的空气像是被多加了一层密封罩。什麽声音都听不见。她坐在床上，此刻已经清醒许多，冷空气钻进掀起的鹅绒被里，她不禁瑟缩了下身体。

好冷。

窗帘不透光，沿着缝隙看去才知道外面的天还未完全亮，隐隐约约看见一些白。

白色？浓重黑夜中的白色，突兀般地隐隐约约展现在眼前。她翻身下床，赤着脚急忙走到窗边，凉意更深，她要确定下，亲自确定下。

而那些灼热的宿命般的感知从脚底开始燃烧，她的五髒六五都被烘烤着。

下雪了。

影子在黑暗里长出骨骼，目光和呼吸浇灌着灵魂。

不知道为什麽，她所有在入睡之前建立的犹如铜墙铁壁一般的心理防线，顷刻轰然坍塌。仅仅是因为一场如约而至的暴雪吗？显然不仅仅是。

她一遍遍看着雪落下，就像在看一场千万颗为她坠落的流星，闭上眼睛，能想到的唯一心愿便是——去见他，见到他。

他也许来了，他也许在等，他说过不会再让她等的。t

——等我回来。

——不想再让你等了。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眼睛有灼烧的痛。她连等他都没等啊，不到最后一刻就已经给他判处了死刑，兀自地宣告失败。她完全忘了，人心似雪，各有各的隐晦和皎洁。

他有难处的，他的肩上有无数责压，他......肯定会来的。

雪都下了，她嚷嚷的雪都下了，她自己却没去赴约，等都没等。

她终感无力，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她觉得自己糟糕透了，她真的太自私太自我了，嘴里说着爱，却轻易不肯在爱里低头。要求顾翊礼爱她的是自己，最后关头裹足不前的也是她自己。

手机没电了，她着急跑去内线电话边，小腿撞到了床沿她都没管，想不起来疼。抓着话筒思考了半天才拨出去。

那边接得很慢很慢，漫长的几秒，就在她快要放弃了打算去打扰顾南时，话筒里传来低哑的声音，像被吵醒不耐烦的样子，“喂，谁啊，天亮了吗就打电话！”

温若立马“抱歉”，随后道：“郑意白，你开车来的吗？能不能现在带我下山，我想回去。”

“......现在？你是小孩子吗？睡到半夜喊着要回家”郑意白沉默了两秒，清了清嗓子开玩笑说：“不过也不是不行，要不然你叫我声哥求求我，我没準同意。”

她就像快要溺毙在水里的失足者一般，想要被人搭救，所以想也没想地拼命讨好抓住机会，“我求你，意白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