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九年，他不能再说话不算话了。

“你做的很棒，剩下的交给我。”他柔声宽慰，夹杂着起伏的喘息。

温若的耳边满是他的声息，如同轻柔的羽毛抚慰着她的耳膜。不安消失，但她心跳莫名加速，盯着车子的前挡风玻璃看，如同电影里演，男女主角在危难中相互扶持，意中人会驾着七彩祥云来找她，路的尽头男人会义无反顾地奔向她。

虚幻和现实在轰鸣的引擎声中骤然剥离，周越蓦然坐上了驾驶位，油门在他脚下如同玩具一般随意踩踏，他红了眼想要去撞前方的人。

前方的人......前方的人是顾翊礼。

是她的哥哥啊！

这不可以......

温若拼了命地制止他，撕扯捶打，好像他死了也没关系，他死掉就好了，只要能阻止他不去伤害顾翊礼。她也不知道自使出了多大的力气，打了周越多少下，不知道自己被周越推倒多少次，她手上有血，感官封闭这弄不清自己疼不疼，这些血到底是谁的。

轰、轰、轰——

她耳边叫嚣着死亡的声音。最后一次她抽出后座放着的那副《裸.体女人》画，用尖锐的画框重重砸向周越的头部。紧接着强大的拉背感把她拽回后座，她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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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家收养了一个拖油瓶，全家都死了就剩她一个，刚来半年还克死了祁家的夫人，害得祁家小少爷断了条胳膊。

没人爱她，祁安哥哥恨她，祁澜让她滚，就连之前疼爱她的祁伯伯也对她不闻不问。

可她还没长大，她哪也去不了，她觉得忍忍就好了。等她长大...等她长大她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

她改了名字，不叫温若叫祁诺，这里的人都姓祁，只有她是不一样的。她不能去上学，不能和他们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不能去这儿不能去那儿，祁家的规矩好像都是给她立的。她发烧了，生病了，觉得自己快死了。

她说：“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若若能不能来找你们？”

哦，对了，妈妈不许她再提以前的名字，因为爸爸的仇家会来找她，她会很可怜。

我叫祁诺。我叫祁诺。

她记住了。

后来有一天，祁家来了一个不爱说话的哥哥和一个阿姨，祁伯伯对他们好像又敬又怕。他们在说话，她不能进去，所以远远地偷看了一眼大哥哥，他长得比祁安还要漂亮呢。后来不知道他们聊了什麽，那个漂亮的大哥哥突然指着髒兮兮的她说话。

“我要她。”

当时她太小不懂这句话是什麽意思，直到后来那个漂亮的大哥哥又来了，这次他是一个人来的。那天下着雨，她连行李都没有就被漂亮哥哥接走了，可是她不能把她的小猫带走，因为漂亮哥哥不喜欢她的小猫。

祁安哥哥也出来送她，但是他好兇，说她一辈子都欠他的。

他少了一只胳膊，淋了雨看上去好可怜，她想过去扶他，可以漂亮哥哥把她牵走了。

她换了一个家，但依旧不是她的家。

这里没有爸爸妈妈，只有姚阿姨和三个哥哥一个妹妹。这个家很好，她可以吃饱，可以睡柔软的大床，可以穿漂亮的裙子，可以和哥哥妹妹们在花园里乱跑。

没人欺负她了，这个家的妹妹有什麽，她就有什麽，甚至有时候漂亮哥哥会只给她。

漂亮哥哥不爱说话，但不是坏人，他不是讨厌小猫，只是和小猫在一起会生病而已。

他叫顾yì lǐ。

顾翊礼。

后来她才学会这几个字怎麽写。

她叫祁诺，但是她不喜欢顾翊礼叫她祁诺。所以在盛夏的蝉鸣中，在香甜的草莓味棉花糖的味觉里，她偷偷趴在顾翊礼的耳朵上说：“哥哥，你叫我若若吧，这是我的小名，我只让你叫哦，大哥哥和小哥哥我都没说。”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秘密。

“若若。”

哥哥叫她比吃了棉花糖还甜。

夏天过去了九个，他们的秘密也不止这一个。

“若若乖，起来把药喝了再睡。”

“若若，今天的书看完了吗？看不完晚上不準看动画片。”

“若若，我是你哥哥。”

“若若，谁都不可以欺负你，你要变得强大，不要依赖任何人。”

“若若，等哥哥回来陪你跳毕业最后一支舞。”

“若若，再叫一声哥哥。”

“若若，再见。”

......

“若若，做不到也没关系。”

梦醒了，枕头湿了一片，少年时代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闪过，那些遗忘的、过期的、避而不谈的回忆逐渐清晰，原来从来不曾忘记。

梦境到现实的过渡让温若久久不能适应，直到鼻尖消毒水的气味愈发浓烈，她才从错综複杂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眼前昏暗，窗帘外透着霓虹光，白色的墙壁和床单，以及床头精密的仪器，都显示她现在身处医院。